“呵。”外面的路人一声哼,冷冷清清的,却是非常熟悉的声音。楼小冲咬住嘴唇,很想悄悄掀开帘子去瞧一眼,可是那小窗的帘子却早钉死了的——他又看向高爷爷。
老者叹一口气:“黑子,要是撞了人,就赔他几个铜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街掐架,丢不丢人!”
可是那赶车的汉子却没回话,车子也只是原地站着不向前走了。
等不着回音,老者也是心下纳罕,他扫了楼小冲一眼,欠身起来,把轿帘撩开一线,朝外望了两眼,退回来时面色严肃。这老者扇子收拢了,“哒、哒、哒”,敲了三下掌心,掖进腰带里去,左手一伸,牵过楼小冲:“听高爷爷的话,不要做声。你悄悄地出了车子,什么都别管,就去路边左手那个寿客居,也别理会旁人,就专门找着掌柜的,和他说‘先生叫我来的’,手可要这样比划——”说着,他就教楼小冲比了个手势,“可记住了?”
楼小冲点头,他自知愚笨,可是论记性最拿手不过的了。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高爷爷照看他许多日子了,还愿意陪着他画图、算机关,这一趟也是,自己只说了一句“想看看展护卫他们怎么样了”,他就推掉所有事,不辞劳苦地跟着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高爷爷让做的事,总不会是害自己。
老者扒着车帘缝隙,瞄着楼小冲爬下车去,嘿,这小家伙,只呆呆看了被点住穴道的黑子一眼,就听话地转身跑进了寿客居,一路平安无事。老者自己也就捋着胡须,咂咂嘴巴,悄没声地下了车——看来,刚才那就是个过路的游侠,至多脾气怪了一点。
他这边撂袍子迈进了寿客居的门槛,后脑又没长眼,当然不知道对面茶楼二层的窗子里,有个白袍翩翩的少年侠客刚刚落了座,随口叫了壶双井,就支着下巴向外望,状似无意地,恰好也瞄过这寿客居的大门口。
且说那白衣少侠,自然就是白五爷。他这么等着上茶,只听楼梯响动,却不是茶博士,而是一老一小,一双卖艺的父女。这父女俩显见也是做熟了的生计,赔着笑拉开场子,胡弦一声响,就唱起曲子来了。
是呢,这襄阳城的曲子,比起开封府听来的那些,也有些别样的风味。白五爷一块碎银子打发了啰里啰嗦的茶博士,独自暗暗琢磨起心事来,不提。
说到开封府,开封府的事务当然是繁忙的。江湖传言,这府衙门口的鸣冤鼓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这当然也只是传言罢了,哪怕是个耕田的老牛,还得许它午后太阳好大的时辰里卧下来倒个嚼呢。开封府的人就算都是铁打的筋骨,老天也没那么狠心让他们日日不得片刻闲、人人恨不能生出四只脚来的。
比如今天,展护卫例行护送包大人上朝回来,忽然发现,他没什么事情要急着做的了。这么猛地一闲下来,他反而有点不自在,到自己院子里耍了半套剑招,没人对练,总觉得有些无趣。进屋里去打算寻条手巾擦脸时,他眼角余光又不由自主地,又扫到桌子正中那个小酒坛子上去。呵,明明早就是个空的了,却总记不得拿去给厨房张大娘腌菜用。这么想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抹了汗,鬼使神差地,展昭忽然想请个假回老家去看看——即便是现在不逢年不过节,做儿子的想要给爹娘的坟头添一簸箕土、说两句体己话,总没人能说不对吧。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既然想到了,展昭就试着去找包大人告假。
“回常州?”包大人倒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突然,免不了关心一番,“展护卫——可是家中有事?”
其实倒真的没什么事。展昭有点不好意思:“无事,只是……”
展昭正暗骂自己这假告得有些荒唐了,正想推说要去巡街、请包大人权当没听见刚才的话,却听包大人呵呵一笑:“是本府疏忽了。展护卫来开封府也半年有余,这官场里处处讲究个谨慎,委实是劳心伤神。趁着眼下无甚新鲜大案,你便回乡探探故旧也好——记得还去和公孙先生说上一声。”
既然包大人都这么说了,也罢,至多待到销假回来,再加倍用功吧。展昭谢过包大人,就去寻公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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