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远把笔记本拿到楼下,塞进大衣口袋里。再想上楼就被罗芸汀拦下了,罗芸汀看了他一眼,低喝道:“越来越没规矩,都多大的人了,这种场合也随便跑,人都找不到!”
于是秦泽远便不再跑,挑了几个佣人去徐夕景房间把他的东西都打包了,自己安安分分地听各位长辈小辈轮番冲他献上一通褒奖赞扬,末了也慷慨陈词一番,回首了过去,展望了未来,中规中矩的一个新年,并没有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什么重磅炸弹。
他终于懂得所谓情爱并不靠嘴上说说,空口无凭,他的决心只能让时间来见证。
把人送走,秦泽远也不再留,他上楼告诉佣人可以把东西搬下来了。几个佣人来来回回好几趟,把徐夕景的东西装了几个大箱子放在秦泽远车上了。
罗芸汀气得追出门问他要做什么,秦泽远回答说把徐夕景的东西带走,免得放在这儿让他们二老心里不痛快,哪天想起来一把火给烧了,他连个念想都剩不下。
他自己开着车回到市里,刚刚结束跨年,市区还很热闹,走到半路就堵得水泄不通,秦泽远摸了摸口袋里笔记本的封皮,格外有耐心。
到了家,他又自己把东西一趟一趟搬回去,等几个大箱子都搬回房子里,已经是午夜了。秦泽远丝毫不觉得困,他把箱子挨个打开,一样一样规整好。
书要放在书房里,跟他的书摆在一起,衣物要挂在衣柜里,徐夕景的衣服不少,秦泽远挂了半天衣架还不太够,只能把剩下的堆在床上,准备第二天去买。
秦泽远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天光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他把头埋在徐夕景的衣服里,让脸贴在领口,像是能感受到徐夕景脖颈细腻温润的皮肤。
是他把事情办砸了。
徐夕景从前那样尊敬他仰慕他,挂念他在乎他,全都被他自己搞砸了。秦海平说的没错,徐夕景把秦泽远当做救命恩人,当做人生方向,秦泽远把徐夕景当成什么呢?一个漂亮的小东西,能为他出力的工具,可以逗弄一下的小玩意儿,以为握在手中永不失去的所有物。
他们本来是可以水到渠成地一路走来。偏偏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局面。
能怪谁呢?
秦泽远恍然大悟,所谓爱情,酸涩远比甘甜更多,他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触及到的冰山一角,而掩藏在下面的失落、痛苦、舍弃、遗忘,才是构成他和徐夕景感情的基石。
徐夕景像是人间蒸发,秦泽远没有得到他一星半点消息。越是这样,秦泽远越是百爪挠心,他想知道徐夕景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顺利接受治疗,精神状况有没有恢复。他一边克制自己,一边疯狂想念徐夕景。
徐夕景的动向同样没有告诉丁子,丁子来找秦泽远喝闷酒,他们两个都被徐夕景排斥在外,同病相怜,达成和解。丁子说徐夕景在心里其实一直把他们两个划为同一阶层的人,自始至终没有觉得他与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
秦泽远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他心里一直觉得在他和丁子的竞争中,丁子更得徐夕景的信任和青睐,现在两个人输在同一个坑里,站在同一起跑线,他不会再输给丁子了。
等到农历新年也已经过完,春暖花开的时节,秦泽远终于收到了徐夕景的消息,消息是他派去的几个保镖带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跟去照顾徐夕景的张妈。徐夕景让人回到秦泽远身边,转告秦泽远,自己的病以及好了,不再需要他的人盯着,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秦泽远其实很想问徐夕景之前在哪里,以后又要去哪里,但他忍住了。病好之前不去打扰他,是秦泽远的承诺,病好以后,徐夕景也没有要再见秦泽远的打算。
应该要尊重他的意见吧,他不想见我,我就不要去惹他不高兴。秦泽远心想。
离开秦泽远以后徐夕景康复地很快,之前的躁郁失控都仿佛是一场梦,他在一家小岛上的疗养院接受了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徐夕景觉得自己从没那样上进过,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好起来,我的生活也要好起来。
徐夕景回了美国,中止了休学,继续读书。他转了专业,开始学导演。他热爱镜头,不论是面对镜头还是掌握镜头,都是他的一种乐趣所在。他跟陌生人相处虽然也很艰难,相比于同秦泽远相处,已经正常得多。
徐夕景在学校里申请了宿舍,分到了两人间,同住的舍友是个黑人rapper,依靠着种族天赋,刷新了徐夕景对于rap这种表演艺术的理解。后来徐夕景才知道他的舍友其实是学数学的。
徐夕景班上没几个人,课也不多,但还是很忙。教授总是布置很多电影和书目让他们去看,徐夕景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窝在宿舍里看一天的视频。
图书馆里都是英文原著,徐夕景的英语扔了好几年,日常交流还没什么问题,真要看专业书目就啃得磕磕巴巴,他更不敢松懈,班上只有他一个黄种人,教授对这个来自亚洲的年轻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经常提问他。徐夕景如果不好好完成教授布置的作业,提问的时候回答不上来,可就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