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罗芸汀是一个雾霾很重的下午,罗芸汀不辞辛苦特地在他小区楼下候着,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摸爬滚打,出门向来穿的朴素低调,力求展现自己的亲和力,脸上却戴了个巨大的防霾口罩,把人隔绝出千里之外,显得不伦不类。
徐夕景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直到罗芸汀走到他身前了,他才反应过来是谁。罗芸汀也不想跟他在雾霾天里啰嗦,要同徐夕景上楼去说。
徐夕景敬重长辈,依言把人带上去,倒了杯茶,罗芸汀端起来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徐夕景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一次就恢复到豪门贵妇人的高贵自矜,有点拿不准罗芸汀的态度,“您不用客气,有什么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罗芸汀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你先别急着答应,免得做不了了日后反悔。”
徐夕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尴尬地在她对面坐了。罗芸汀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年度震撼人物》这个节目你知道吗?听过吧。前几天呢节目组的导演去找了远儿,说是把今年的十大人物的位置空了一个出来留给他,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去颁奖礼上发表一段致谢演讲。”
“演讲?!”徐夕景非常惊讶,“演讲什么?”
“当然是讲讲远儿如何对你恩重如山,我们秦家又是如何将你抚养长大了。”罗芸汀含笑瞥了他一眼。
徐夕景的身份从来没有大张旗鼓地对外公布过,能知道的人不用说,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讲。小时候他极度自卑胆怯,秦泽远为了给他养成正常的性格,一直让家里下人把他当真正的小少爷对待。长大了以后两个人闹得不尴不尬,徐夕景做了明星,更不想暴露身世惹来是非。
但现在突然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他其实是非常抗拒的,突如其来地公开他是养子的身份,让他对秦泽远感恩戴德一番,徐夕景还勉强能够容忍,可在他已经跟秦家断绝关系之后再承认,徐夕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徐夕景极其敏感的自尊心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他知道罗芸汀能在说出“断绝关系”以后再来找他,肯定是有一定能让他妥协应允的条件,试探地反问:“如果……我拒绝呢?”
这反应不出罗芸汀所料,她抬了抬形状优美的下颌指挥徐夕景:“水有点凉了,给我换杯新茶吧。”
徐夕景心神不宁,倒水的时候就被开水烫红了一片,他不想吱声,把水放到罗芸汀面前,罗芸汀吹了吹浮起来的茶叶,慢悠悠地说:“你不用试探我,我手上的东西当然是要什么来什么。你又不是透明人,你和远儿也不是活在外太空,总会留下些你们彼此都不太想看到的痕迹。”
罗芸汀把茶杯放在茶?*希а劭戳诵煜耙谎郏暗悄兀暇挂彩强醋拍愠ご蟮模芽吹氖侄我膊幌胗迷谀闵砩希憔偷卑镌抖桓雒Γ闶悄忝呛镁酆蒙⒘恕D阋仓溃抖饧改昃妥急溉胧肆耍绻心阏庖徊愎饣芳由恚纷咂鹄匆踩菀椎枚唷B蚵舨怀扇室逶冢悴换岵豢习镎獾阈∶Π桑?br/
罗芸汀几句话说的轻巧容易,徐夕景却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罗芸汀是不是在诈他,但他不敢赌,万一罗芸汀手上真有什么东西,伤不到秦泽远,却能把他粉身碎骨。
“可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答应跟公司解约了。”徐夕景说,“解约的消息早晚要公布,如果我公开身份,可能……”徐夕景话说得吞吞吐吐,罗芸汀却是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的。
“瞧你这话,你帮了远儿这么大一个忙,还提什么解约。上次让你答应解约,远儿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罗芸汀看起来像是在心里过了一圈儿,一副实在是不想让徐夕景再在自家公司里同秦泽远纠缠的样子,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公司单另给你开个工作室,挂靠在公司名下,人还是之前带你的那些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罗芸汀给了徐夕景足够的承诺,虽然这承诺虚无缥缈,但徐夕景能想到的借口都已经试过,他甚至连个凭证都不能向罗芸汀求得。他只能赌,赌罗芸汀能说到做到。
徐夕景咬了咬下嘴唇,说:“好,我答应。”他攥紧了手,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跟秦泽远有任何瓜葛,又想着怕他们做什么,总不能次次被他们威胁。
罗芸汀目的达成,心满意足,拎起包包就准备走,“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行了,我走了,时间地点以后会通知你的,也过不了多久了,内部评选就是走个过场,年前就能有消息。”
徐夕景还想再挣扎一下,问她:“我听说,先生这十几年一直在资助那边的教育和建设,为什么不请那边的孩子来呢?”
罗芸汀粲然一笑:“傻孩子,山里来的那些呆头呆脑的人,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可太小瞧自己的影响力了。”
徐夕景心里很慌,“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罗芸汀扭头盯着他,像是审视又像是承诺,“行,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次。”
徐夕景送走罗芸汀,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徐夕景心想,自己有拒绝罗芸汀的底气吗?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