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小灯符纹再度被点亮的那一刹,我几乎要以为我之前走过的路程都属于我的错觉。右边那房间打眼望去就像是左边房间的完美复刻品,无论床、宽脚桌还是椅子的摆放位置都完全一致。但这间房多了两扇窗,镶在正对的两面墙上。一扇朝着布施处那一面;我走过去看,发觉那里的窗扇被钉死了——另一端的那扇倒是大敞着。我把头探向窗外看了看,发觉外面风景很好,栽了深色的树木,不远处还有一湾湖水。
“这地方几乎是家徒四壁,”我懊丧地想,“所以也并不需要守卫。”
我敲了敲墙壁,正待不死心地再搜寻一遍,却在低垂眼睛时瞄见一截不同:这屋内的桌下藏了个矮柜。之前因为两侧桌脚太宽的缘故,我的视线被遮蔽过去了。
我不由得向周围飞快地打量一圈,伏下`身去碰那柜门。它上面没有把手,只有一处小小的凹陷,在我的推拉之下纹丝不动。
在我陷于苦思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它平稳笃定,仅在一墙之隔,朝向的是我这房间的门口。我在那一刻下意识地掐灭了手中的符纹,往桌下一滚,身体尽可能地缩进矮柜、桌脚与石墙构就的空隙里。下一秒那人便迈进了屋,似乎在门口停顿半晌,随后点了灯,挪了椅子到书桌前,开始沙沙地写起了东西。
我的视角足以让我看到那人的裤腿和鞋子。它给我带来某种熟悉感,仿佛与巡游卫那一套有所相似。根据大小来看,是一双男人的脚——大约便是这里的住户。也许是某位忙碌的教士,情愿居住在这样清苦的环境里。
那教士写了一会儿字,窸窣地将纸笔收起来,整个人从座位上起身。我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便听他的脚步逐渐远去,过到房间的另一端。我记得那方向,大概是朝着树与水的那一扇窗。
我一动不动,计数着分秒,幻想他的脚在原地生根。只听那教士在那一端忽然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发声道:“你曾告诉我,你的屋门始终对所有人保持敞开,惟其如此,辄需拯救的魂灵们才不必跋涉得太艰难……”
那是个年轻的声音。
我出神地听他说完这一句,他便回归了沉默,有一些纸卷摩擦的声音微微地响起,然后是他鞋底落在地面的轻响;随后那人就走了,这屋子骤然掉回了原先的黑暗。
我默默等待了一阵才从空隙里钻出来。我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我实在对于黑匣子的所在毫无头绪,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破坏这柜子。信里透露给我的情报太少了,就我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情报少得甚至不像发令者指望我能完成它。要不是它属于一项“任务”而非“测验”,我甚至会以为这是对于考生的刻意刁难。
但我仍旧不甘心,将右手靠在柜门上,思索是否该用某个符纹试一试。也许这是个魔纹才能启动的柜子——并非老式那种封锁要物的手段。
我来回摩挲着它沉重而又光滑的门板,却倏地感到那柜门在我手底跳了跳;我下意识地退开手,那门便自己弹开了,露出里面装填满的一沓沓纸卷。
我一头雾水,手指先于我逻辑的运作向里摸索而去。我在柜里的最深处碰到了一个有棱角的东西,于是挪开了最上层堆叠的纸卷,将那硬物从纸的后方夹了出来。
借着小灯符纹的光,我看到一个黑色的、比巴掌略长的扁平匣子正静静地躺在我手上。
这个惊喜实在来得太过不可思议,也太具冲击性了。我木然地将柜门关合,又试着去扳了无果的几回。我对照着记忆里的细节,沉吟片刻,将右手的戒指取了下来,贴上柜门处的凹陷。果不其然,那柜子再度坦陈地应声而开。
“柜门凹陷的形状,确实能合上戒面宝石大小的一个凸起,也许是其主人所有的。”我紧盯着它,想,“但我的戒指——我来自于另一个国度、没有嵌任何宝石的戒指,为什么也能叩开这扇门?它的存在不可能被上层所知。他们凭什么有信心认为我能拿到这黑匣子?”
我来不及想得更多了。时间已经快到下一波巡逻卫的轮班,再往后就是宵禁,据说白日巡逻的“礼义会”成员会在此时被“救赎会”成员更替,而所有人谈起“救赎会”时都多少有些避讳。我不想跟他们打照面,于是迅速将黑匣子和戒指一起塞进内兜,把原先装在那里的诗本拿在手上——略微有些鼓囊,但不细看也不容易被发觉——轻手轻脚地朝外跑去。我前脚从第一个门口转出,旋即僵在了原地。
走廊的灯在那一刻忽然亮了,有个人正站在我的对面。
他一身灰色罩衫,脸藏在罩帽的阴影下,只露出半个下巴及垂在外面的几缕头发。我们头顶灯光晦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你好。”我浑身僵硬,竭力维持着自然的表象。我忍着没低头去看我装有黑匣子的外套是否足够平整。
他开口道:“你是?”
他问得很短,平平的语气下却仿佛压抑着愤然一般——那是我之前听过的屋主声音。
我只能在此刻祈祷,他未必目睹了我在里面的动作,或许只是刚刚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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