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势在必行的围剿。
我感觉自己的动作越发迟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两人在这样的精兵集结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杀出一条血路。我的脑子还在转动,我的手还在挤出最后的咒术,但我已经没有新的办法了。
“你读过历史吗?”柯尔曼忽然说道。
“多多少少,”我喘了口气,在强烈的风声中应道,“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能感到,一个集民心与权力于一身的君主的死亡,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往往会指向一个王朝的陨灭?”
“是的,”一只箭蹭着我的头顶飞过,差点削掉我半个头皮,“这时候说这个**什么?”
“我要验证一个想法。”他嘶哑着声音说道。“维森特,接好了!这回轮到你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柯尔曼的方向,伸手去抓;一个浅色的腰袋落在我的手心里,不重,却很有分量。我看他把重心都集中在攀着城墙的那只手上,停止了所有动作,继而松开了手,向后仰去。他羽衣宽大的袖子灌满了风,向上飘起来,他本人却重重的往下坠去。一支正从下方飞来箭矢这次没有被他闪开,不偏不倚地**入了他的心口。
他仿佛露出了一个隐约的微笑——这是他头一次显出有些狡黠的表示——对我做出口型:“再见。”
柯尔曼身上的羽衣在那支箭**入后便变得分崩离析,纯黑的羽毛胡乱地绽在半空当中,最后和他的身形一样逐渐消隐不见。我甚至还没看到他落到地面的那一刻——有一些溅出来的血还无从属般地从半空中坠下,绮丽又诡异,像是一场迷蒙的红雨。
我怔在了那里,将腰袋牢牢系好,目光穿过那些迸裂后坠落的城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出下一步举动。直到下面的骚动一阵又一阵地渐渐升高,伴随着某些人的呼号和我手下砖瓦的松动。不知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城塌了!城塌了!”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我手下一松,也向下坠去。波卫人此时一团混乱,自顾不暇,不要提向我放箭,连整齐地列队都做不到。我在这一刻从胸口抽出一张纸,向内注入了我那最为了熟于心的符纹。
纸鸟在我身下展开,它的翅膀在风中颠簸着,带我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城墙外的迷障。
在我身后,大地之城中心那高大的城楼正像沙堡一样缓缓倒坍,地基下陷,原本精致的砖瓦分崩离析,空气里尽是飞土扬尘,之前向上攀爬的波卫人都被深埋在地底。城内充斥着一堆又一堆的废墟,废墟之上却少有人迹,俨然一个王朝荒废后遗留下来的乱葬场。
有许多暗藏的规则,要真正到了战线之上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譬如我那时指出来有关填装灯芯的规则陷阱。
——譬如柯尔曼在最后关头的选择。
留守的波卫人也许还没有来得及转过念头,他们的大地之城为什么会在一瞬间消亡。如果不是柯尔曼临放手前跟我说的那几句话,我原本也不会那么快地领悟到。
大地之城唯一的君王已死,大地之城宣告自行毁灭。
☆、第二十三章
我做纸鸟的技巧确实没有到家,中途毁坏了不知多少张纸,最后**脆用自己的双脚奔跑起来。大地之城的迷障似乎也受到君王之死影响,误导人的路少了许多,我就这样半凭着记忆,半凭着一口气,在天亮的时候一头扎进了天穹之城的迷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收到了纷至沓来的蝶书。它们五光十色地扑到我手背上,我先挑了最眼熟的黑蓝相间的那几只,按顺序翻开来看,上面果然是奥德的字迹。这几封蝶书前后大概说明了几点:
奥德已经夺取一枚蓝色火种,将兰朵置换出了笼子,回到了天穹之城和守卫们汇合。城里一共已得到四枚火种,他们推断打开灯罩的诀窍在羽衣上,决定不做耗时的砸碎工作,等到最后一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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