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你想象的一个故事——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转折罢了。比起人间的百态**曲,它多么的短啊。”我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小就显现出刀武方面过人的天赋,他依照着各类方法开始最稚拙的训练,所有人都以为他未来会像他父亲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刀者。十岁那年显现的魔法枝却使他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根本不会有刀魂,也不会有属于他的刀出现。之前那些为这个理想铺垫的准备——试着预想它、锻炼它、忍耐它——都是个笑话。”
“不仅仅如此。”卡拉扬说,“他还热爱它。”
“热爱,热爱是不足够的。”我喃喃地说。“天分难道不重要吗?”
“你今晚的那落刀的一连串动作精彩至极。”
“那类强度的运动,我在做上十分钟之后就会累得倚坐在树下。我的手臂会酸麻,整个人会气喘吁吁。这是魔法士的身体,不会有人需要这样的刀者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补充道,“不——我想说,即便这并没有什么,我自己也不会需要。也许我该做个诗人。你知道的,我同样热爱那些诗。”
“但现在的人们同样不需要诗人。”卡拉扬柔和地注视着我,却毫不容情地说,“时代造就诗人,维森特,黄金时代的战火里所有人都需要诗人的存在。给他们振奋,替他们说出苦痛,引发大群众的共鸣,诗人是民众的眼睛、耳朵和嘴巴,是比武者的武器还能伸得遥远的手,必要的时候也是官僚最有用的操纵利器。富足不被捧得至高的战争时代里,诗人是无畏的。可当他们身处于和平的一潭温水里,就要挂念温饱,止步于日常的琐碎。一个人的笔如果没有大背景的印证,那就没有什么一家之辞可以证明它的伟大。已经不再有诗人了,诗人都是过去。”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战栗。
他专注地盯着我;随后他的眼睛里那些月光变得细碎起来,随着他的眼睫投下的阴影轻微颤动。
“你希望跟着我学刀吗,维森特?”他问我。“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挥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
“你是在怜悯我吗?”
“怜悯!”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听见了今晚在这里他的第一声哂笑。“要怜悯有什么用?”
我的目光仔细地描摹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然后我意识到他的想法与他话里所说的殊无二致。
但我此时畏于回复那样的赤忱;我无法直面它,因为它能将我的心映照得一清二楚。
我极为厌恶我此时的畏缩——但这类希望折磨了我许多年,如同一个时刻处在溺毙边缘的人,待情况略有好转便再度被沉入深渊一样。哪怕是一份生机如此明了地摆在我面前,我也迟疑着不能伸手去碰。
我张开口,想要回复一个“不”,却连声音都吝于在此时涌出,于是我只是尽可能扭动脖子,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也许幅度微小得几乎令人拿捏不清。
“苦求者,”卡拉扬忽然提及了我曾写下的这个词。他逼近我一步,拷问道:“你在畏惧什么?因为过于熟悉希望的覆灭,就决定任由自己心如死灰?可就算是它一次又一次的覆灭,伤疤重叠,可是还没有完。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它都不算完。”像是有某种愤世嫉俗的讥嘲在他声音里浮出水面,露出一角,“因为目睹希望的覆灭是最有趣的事了。反之也是一样。”
他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
“让我带给你希望吧,维森特。”
我从天台这里望下去,仿佛能看见远处文学楼那片如火焰般绽放的卡戎花。但我又想起这是初冬;在这样的一场大雪里,原本是不该有卡戎花肆意开放的。
我倏然在那片黑暗里看到哥亚的《斗士》。那个困在地狱之火中的人,他执着擦痕累累的兵刃,高呼着他那几句激情澎湃的说辞:
[“尽管践踏我到你脚下的泥土里
掰折我的武器、矬断我的脊骨
尽管借我吐出千篇一律的诅咒
摆布我的头颅、箍住我的喉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