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闭上眼睛,一时只能听到耳机那边小白的呼吸——他把他的频道调到最大声——他想再抓住枪,再多活上一小会儿,然后就能等到小白了,他知道他正竭尽全力来到自己身边,他帮小白打开门,等着,知道他非得过来不可,而自己需要他。
可他只动了一下手指。
夏天这辈子没谈过什么当真的恋爱,少年时的那次朦胧遥远,更多的是失去亲人的愤怒。
他并不害怕死亡,可这一刻感觉竟如此的恐惧,心中只想着一个人。
小白怎么办?
他想保护他,想等着他,让小白救到他,亲吻他,抱住他,告诉他他们会没事的。
那个人伤痕累累,他想让他好起来,让他笑。他很少思考这方面的事,毕竟这是个没有未来的世界,爱上的人会死去,战友会变成仇敌,一切的痛苦和冲突都是消费品,想要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
颠倒模糊的视野中,夏天看到一只虫子的脑袋,这次他终于握住了枪,他尽全力扣动扳机,他看不清楚怪物的样子,不过连开了六枪,那东西破破烂烂地跌下楼去。
他听到无数虫子爬上这孤零零楼房的沙沙声,向上升腾,把他淹没。
“小白……”他说。
那边的人不说话,他试探着说道:“如果这事儿最后没成,你能不能……尽量别让我变成活标本?”
白林仍然一声不发,夏天看到他一炮轰开了一处墙壁,直冲过去,车顶斜着撞上墙壁,横着飞出去。他咬着牙,瞪着前方,反重力梭在不断上升。
夏天看着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么强烈地想保护什么,明知不切实际,会让他失败,痛苦,像个笑话,供人娱乐。但他想让他快乐……他知道他能让他快乐,小白很爱他。
他也一样。
那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一切都那么清楚,伸手可及,可就是得不到。
一只虫子尖角刺穿他的脚踝时,他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又开了两枪,战术视野中,最后一小团引爆的光线在前方闪动。他从来都能毫不犹豫地同归于尽,可这次无法下手。
监控他的脉搏和心跳,他能看到自己的生命指数在趋于平缓,在心跳停下的那一刻,最后一批炸弹将会把这里的一切毁掉,这是他最后的一次反抗了。
他等着,小白还是不说话。那人的速度已达到最快,又添了些新伤口,他看上去那么悲伤。残缺不堪的人,再经不起多一点的伤害了,是他开始招惹他的,假装一切都很好,不负责任地保证大家会没事,还跟他上床。
他随便地承诺,好像他在下城时随口的保证一样,可他根本负不起责任。
“小白……”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啊……”
下一刻,最后一颗炸弹爆炸了。
残破的反抗军大楼像一根孤零零的骨头一样立在废墟和虫子中,现在,这残破的一根骨头也在炸弹下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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