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微主张一把火烧去,免得动乱人心。
我悻悻道:“刚才我抓了几把米给羊吃,不像是有毒的样子,我自己也尝了点……”
沐兰田斩钉截铁打断:“两军对阵,岂有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你俩居然站成一线来对付我?我哂道:“现在众目睽睽下烧了粮草,你们就不怕更动乱人心?”
沈识微皱起眉:“此事蹊跷,不得不如此。”
我摸了摸胸前,匣子已经被我偷偷丢掉了,衣带像条冻僵的蛇般盘在怀里。
这是熟人旧物,正是文殊奴从我这里讨去单方面定情的那条。上面那行小字也是他清秀端正的字迹——这家伙还给我下了个衣带诏,邀我去一叙离愁。
我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怎么又回到了赫烈王身边的,但连带之前敌人那不肯置我们于死地的态度也得到了解释。
动脑子的活本该交给沈识微,可这条腰带我却交不出。
要解释的问题太多了。
我为什么放了文殊奴?他凭什么会帮我?
要说服沈识微和我自己的问题也太多了。
谁知道这不是圈套?我要是去了是找死找死还是找死?
但最说不出口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想象着自己望着沈识微的眼睛,问他:
当初是不是你想杀了这个沈霄悬的儿子?可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等到了掌灯时刻,真皋人又有了动静。他们的军队已退得看不见,而白天堆着粮包的地方,现在搭起了一座猩红的尖顶棚,棚顶立起了五色风幡。
这是真皋人迎接贵客的红棚。赤父如炬双眼之下,谁敢加害客人,来生要变作蛆虫,受千牲践踏。
天色已暗,红棚大门朝着我们洞开,那一片灯火辉煌反成了最好的伪装,我站在营盘里,只能看见一片散射的金光。
沈识微也当机立断应对。我孤掌难鸣,只能看他命人将粮包付之一炬。
焦米的香气和黑灰缭绕冲天,宛如某种诡异的燔祭。
全军上下饥肠辘辘,我们却在烧掉食物。
为免又吵架,我任由他拂袖而去,守着还在燃烧的粮堆。
天色已黑透,只有远方迎客的红棚和我身前的火光遥遥呼应。
火堆的那头传来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