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西施第一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连绵起伏的深山万籁俱寂,青林翠竹掩映下的山谷鸟语花香,林间深处一座别致的竹楼依山傍水而建,郁郁葱葱的山林环绕于后,楼前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潺流淌,青山绿水如同泼墨山水画般意境唯美,显得格外清雅幽静。
溪流蜿蜒曲折地顺流而下,碧波荡漾的溪底游鱼竞相追逐嬉闹,一副其乐无穷的姿态,不识人间愁滋味。
少女临溪而立,一袭素白纱衣,身形单薄。但见她鬒发如云,玉簪轻挽,面容绝美,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虽有倾城之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般冷若冰霜,微风吹拂间如瀑布般披散于腰际的鸦黑乌发随风轻扬,令其清冷的气质中又平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施妹,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你也切勿过度忧伤,身子为重。”东戟见少女面色沉静,神情恍惚,以为她对师父的离去仍无法释怀,不由宽慰地劝解道,眼中充满怜惜之情。
少女乃他同门师妹,名西施,自幼双亲因病早逝,留她一人孤苦伶仃于世,幸得师父慈悲心肠收养膝下至今,这师徒情谊自是深厚无比。如今师父仙逝,她更是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多日,近日才有所好转,可人却变得莫名深沉,好似历经世事炎凉的老媪般沧桑。每每尽说些古里古怪的话,让他不知所云。
西施眸光悠远,眺望着远处山清水秀的山涧低谷,心如潮水起伏不定,只觉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她螓首微转,淡淡地轻瞟了少年一眼,见其羽发纶巾,身着便衣,背负行囊,心下了然道:“师兄是来向我辞行?”
“然也。”少年身姿挺拔,俊朗非凡的眉目中似含有万丈豪情,按捺不住兴奋地说:“当今各国争霸,群雄逐鹿,如此千载难逢之机正乃吾等大展鸿图之际。况且愚兄学有所得,理当出山经世致用,方不负所学。”
西施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东戟,美眸中暗流隐隐涌动,倏而化为虚无,千言万语终是汇聚为一句:“师兄,世间名利富贵最易迷人心志,愿君勿忘初衷,坚守本心。”
东戟颔首,面有戚色,他与少女两人相处多年,早已情同兄妹,现下分离心里也着实难受得紧,语带伤感地辞道:“施妹,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还望你我各自珍重!”言讫,不忍停留,决绝地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踏上那未知的行程。
天下从无不散的宴席,男儿永远志在四方,西施打小聪慧过人,自是深谙此道,故并未多做挽留。她目送少年远去,暗自默念珍重,心知再见已是遥遥无期亦是面目全非。
按理说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春光明媚,微风和煦。可西施却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般全身冰冷刺骨,寒意阵阵袭上心头。
那日醒来所做之梦实乃匪夷所思,偏生又如此真实,让她难以分辨是梦魇还是现实。在梦里她身肩家国兴亡的重任,被自己的挚爱拱手相让于敌军吴国君王,令其施以媚术惑之,以期祸乱其朝政。然兴复大业功成之际,她却成为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背负世人唾弃辱骂。越王更是浑然一变,与之前判若两人,凶相毕显,竟想将她召入后宫供其享乐,怎能不教人心寒!她自抵死不从,越王恼羞成怒,将她浮于江中,令随鸱夷以终。她为国舍身,牺牲了一个女子所有美好的事物,最后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又有谁为她落得半滴眼泪?男人名利的角逐中,女子永远沦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如庄周梦蝶般,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东戟临别前的言语跟梦中所示一模一样,并无二致,这是否预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乃上天的警示,并非黄粱一梦。如若真是如此,那她定要逆天改命一回,方不枉此生。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皆始自于那钟林毓秀的江南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