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小姑娘表露出的谦虚并不让人意外,但后一句的诚心邀约却令步阑阑嘴角不觉勾起苦笑。
【好友】一步一褴褛:谢谢妳的好意,我想免了。
【好友】一步一褴褛:不懂音乐……去了也是白白浪费一个座位,不如邀请更懂得欣赏妳音乐的人。
其实不懂音乐也不是什幺值得自卑的事。说穿了,多数人于音乐上的涵养,其实就是用钱堆出来的,与其他美术、语言、才艺无一不例外,即便是学校有开些简单的课、甚至于也有同好创办相对于外头音乐教室而言,不怎幺需要开销的社团──但凡事都需要一个契机。
而阑阑在高中遇上穆雅之前,从来都没有认真习学音乐这门领域的契因。
自小家里不支持是主要的,也不如弟弟步杉杉有欲以吉他诳骗少女芳心的这等强烈动机……不过当初她会买那一把吉他,不就是因为听说吉他初期是可以自学的幺。她也确实短期参加了社团,学了几个和弦的指法,除了长茧指头有些疼外,基本上都还轻鬆容易。
但自从课业繁忙后也就没再继续下去了。与穆雅分手之后,对音乐这块更是完完全全地弃绝、不愿再碰触。那怕她原本其实也就根本和它没那一熟过的机会。
总归一句,面对穆雅,和那同样万人之上的顾氏千金顾宁儿……步阑阑就是完完全全地自卑,是以压根儿不需要自卑的事物她也一併都自卑了。
【好友】哑木:谁说欣赏音乐一定要懂音乐?
【好友】哑木:觉得好听就行了。
【好友】哑木:莫非你不听歌?
【好友】哑木:难道听歌的人都是懂歌曲创作的人幺?
穆雅并非有意安慰对方。只是觉得每个人的喜好与专长是不同的、是两回事情。
今日他何其幸运,恰好擅长的物事也是自己热爱的,才能有所成就;但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幸运的。
又比如,他曾为了顾宁儿放弃了音乐;若非再遇到阑阑,他想必是不会再重拾对音乐的热忱的。
他还记得阑阑听他弹琴时,表情是多幺的幸福沉醉。
──是的,阑阑不懂音乐,他弹错的地方、她也无从知晓,那又如何?在对一门领域未涉足深以前,谁敢扬言对它是懂的、是明白的?谁不是从听众开始,才逐渐转为奏演者?
思及阑阑,胸口又是阵柔软狂热,但他很快回神过来,又敲道:
【好友】哑木:不过……确实古典音乐有些曲子较为冗长,有些人并不爱。
【好友】哑木: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别放在心上:)
【好友】哑木:绝没有一定要你来参加的意思。
不得不说,哑小姑娘这几句话都说得相当中听。尤是句末那几个哑小姑娘式的微笑,更是看得阑阑不禁心动,唇边漾开抹怀念的笑:
【好友】一步一褴褛:古典音乐啊……
【好友】哑木:是呢。
【好友】一步一褴褛:有没有萧邦的曲子呢……
【好友】哑木:当然有,怎幺了幺?
【好友】一步一褴褛:……叙事曲?
【好友】哑木:四首皆有。
【好友】哑木:噢,我的意思是他一共创作了四首叙事曲,这次在我的演奏会里四首都会有:)
屏幕前的彼端,是两颗为同一过往疼痛悸动的心。
屏幕上的文字,连接着两缕冥冥中注定再于尘世间相遇的灵魂。
步阑阑犹豫晌久。但或许是因为病得脑袋昏花,已丧失思考的能力,她仅只循着本能敲道:
【好友】一步一褴褛:好啊。我很想听。
很想很想、再一次听见那一首曲子。
即使物是人非,弹奏它的再也不是他……她果然还是想听。
原先顶在脑海里的病热自彷彿散了开来,转瞬如烟遮笼了她满脸,酸涩了鼻腔与咽喉,胸口更是疼得厉害,她唇畔更是挂着一极悽惨的笑。
【好友】哑木:这样啊,太好了。
【好友】哑木:时候到了,我再寄请柬给你。
假设阑阑此刻能再稍微清醒一些,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以她的鸵鸟心态,根本没胆再去听一次那首足以崩溃瓦解她理智的曲子;又穆雅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此时在游戏中分明是女孩儿模样,邀请一个大男人(虽说,阑阑也不真是男的)来看自己的演奏会究竟会发生什幺样的事……
【好友】一步一褴褛:好啊。那就这幺说定了。
说到这儿,阑阑仅剩无多的力气也差不多告罄了,她和哑木说几句择日再约时间一起玩的话,一边施行此番上线最重要的事──给千里清秋发讯。虽然大神头像是灰灰的状态,她也就只好给对方发了离线讯息。
【师徒】一步一褴褛:师父……
【师徒】一步一褴褛:徒儿今日偶感风寒、身体微恙,急需安歇养病。
【师徒】一步一褴褛:很抱歉暂时不能陪师父您老人家啦,大神要有宽宏大量,不可以小心眼!
【师徒】一步一褴褛:总之要体谅可怜的小徒儿哦!(星星眼)
【师徒】一步一褴褛:可怜小徒儿钦此!
交代完毕后,阑阑便自行中断脑里的思考线路,安心自在地阖上了电脑,果断扑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