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美景不打算窥探容智恒和冯艺茵之间的感情究竟属于哪一类,但既然徐希黎提到了,她还是有些好奇。无奈徐希黎不肯多说,她如果非要追问,倒显得度量小了。
聊到一点多,徐希黎慢慢睡过去,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清醒,肚子也觉得饿。怕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扰徐希黎,她悄悄起身,批了件外套就出去外面的船舱厅找东西吃。
还剩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喝酒,但大环境已经是十分安静了。
她吃了半块糕点,无意发现坐在船舱内靠船头那张桌子边独自喝酒的人是林启湘。她感到奇怪,走过去闻到很大一股酒气,她问他:“你干嘛呢?”
林启湘听到是项美景的声音,连忙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仿佛是怕见到船舱内昏暗的光似的,也不抬头看她,只说:“睡不着,来喝杯酒。”
项美景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酒瓶,觉得情况不对劲。她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认真说:“是朋友就别瞒我。”
林启湘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无力的说:“刚才sunny给我打电话。他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项美景脑子里一懵,也是半晌吱不出声。
林启湘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发现他脸上全是刚才没来得及擦完的眼泪,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她问他:“你要去柏林看他吗?”
他很艰难的摇头,也很艰难的发出声音:“他说给我打电话是想和我正式告个别,他还要求我一定不要去看他,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他说不希望最后留给我的记忆太差。”
她问:“所以你就听他的话不去了?”
他忍不住流出眼泪,怕自己一时撑不下去,又喝了一杯酒,妄图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心脏。
她也悄悄落泪,劝道:“他肯定还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
他不停的摇头,俯首细细声哭了一阵,然后抽泣着说:“可是我不敢去,我不敢直面这个事实,我不想他死,哪怕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想他死。当初是我先抛弃他的,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敢再见他了,我不敢。”
她心里忽的格外难过起来,喃喃说:“他不会怪你的,他一定能体谅你的苦衷。”
他又开始哭泣。
她拍着他的肩膀,一遍流泪,一遍认真的说:“真正爱你的人,永远都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因为恨你就等于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你。你不是也说过,活在这个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必须去选择的东西。他会体谅你的选择,也一定希望彼此都能重新开始。他告诉你他快要死了,不是想让你感到内疚,也不是想让你难过,他只是不希望这个消息最后是由别人来告诉你。或许你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你一个人也可以将这个故事延续下去,将曾经那份快乐延续下去。”
鱼的泪(7)
(7)
与林启湘坐到差不多三点,项美景回去房间也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导致鼻子被塞,蹑手蹑脚躺回床上,只能张开嘴呼吸。这样的姿态实在不适合安逸入睡,又怕翻身次数太多会打扰到已经熟睡的徐希黎,所以她断断续续眯了三个钟就起身。
绝大部分的人都没动静,只有船上的工作人员和厨师、侍应生在忙着各就各位。她四处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纰漏,正预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来填饱肚子,容智恒却打电话来找她。
他这么早醒,很出乎她的意料,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慵懒的,大概正躺在床上翻身,开口便问她:“早餐有什么内容?”
她下意识环顾了四周,没发现他的影子,于是大胆反问他:“你不觉得这个点我应该还在睡觉吗?”
他很自信的猜测:“你没有。”
她总也瞒不过他,死撑下去也没意思,松口说:“自助餐,想吃什么有什么。”
他摆起架子来,却又是笑说:“我要求送餐,内容你定。”
她一边给进出厨房的侍应生让道,一边有些尴尬的侧过身望向船舱玻璃外的那片泛着少许蓝色与金色光亮交叠的水面,隔了一阵才说:“这才刚刚开始做,还只有现成的面包和果汁。”
他毫不介意的表示:“那也可以。”紧接着又补充:“别借口你现在很忙,这都还没几个人起来。”
她所有的心思都无处可躲,考虑了片刻,问他:“要草莓酱还是巧克力酱。”
他心情愉悦,说:“看你喜欢。”
项美景最后选了蓝莓酱,面包拿了三种,现煮了咖啡,满了杯橙汁,装了碟水果,还让厨师煎了两只鸡蛋。
准备的时间不算短,期间容智恒没催她,但应该是在等着,她一敲门,他很快就来开门。
他穿了一件不薄不厚的深棕色圆领毛衣,大概是刚洗漱完,除了头发上沾了一些些水迹,一张脸显得十分干净清爽。
她不是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直视过他,但或许是因为大清早的,连天都才刚刚亮了一小点,大部分的光线还要靠屋内的灯饰来帮衬,而她这样来到他的房间,感觉就好似半夜造访一样惹人遐想。她习惯性的躲开他的目光,轻声说了句:“早上好。”
他左手接过她手里端着的餐盘,笑称:“你们是不是聊通宵了?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
她没打算告诉他昨晚和林启湘夜聊的事,故意打着哈欠说:“大清早的就要被使唤,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他扬眉,回身看向那张已经整理好的床,示意她:“去补觉。”
她抬眼看他,笑了笑,说:“我有工作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