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儿尴尬。
所幸严永强只对我笑了笑,点个头,问句“回来了”便落座。
阮逸尘倒是没说话,他坐在雪飖另一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东西,殷勤地给她夹菜。我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因为此时他如果把焦点都移到我身上,我的心会更乱,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些小小的气愤,妈的,有了孩子忘了娘,我边啃着鸡爪儿边暗自咒骂。
“咔……”雪飖在喝汤,好像被呛了一下,忽然猛咳起来。
我赶紧伸手拍她后背,结果正跟阮逸尘的手撞在一起,紧接着我跟触了电似的连忙缩手,阮逸尘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关注雪飖,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在想自个儿是不是太自作多情太敏感了,毕竟时隔多年,有些事早就变了,可能昨天初见面他抱我也是太激动而已,或许,在他心里,我早就成了过去式。这样想着,便有淡淡地悲伤泛起。对他,我总是这么矛盾,爱恨交加。
吃过饭,几个孩子又玩儿在一起,反是我们各自坐着,相对无言。过了会儿,也就散场。
阮逸尘说送我们回去,我要拒绝,可又想到他先前那个凉薄的眼神,也就作罢了。
他专心致志地开车,我抱着雪飖坐在后面。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可往事种种,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我的心头。看来,再也回不去了。
下车时,雪飖已经睡着了,他很自然地从我手上接过孩子,抱她去卧室,然后下楼,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我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看着他离开,那个背影,那么熟悉却越走越远。门关上,他消失。
忽听见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站在一扇窗户旁边,透过窗帘缝隙,看着他的车越开越远。
我哭了。
七年砺剑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回来,要见他,可是现在我却突然发现,那个长久支撑我的欲望似乎坍塌了。但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已经回来了,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退路。
七年前,也是秋天,阮逸尘跟纪玉颜结婚的当晚,我亦不知所踪。
二哥跟我说他们几乎动用了一切有可能的关系,却都打探不着我的下落,甚至去查各个航班旅客的名录,也都找不到“燕清婉”三个字。而阀阅世家明里暗里,又何尝不想挖地三尺把我找出来?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我是一直在北京呆到隆冬才离开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虚则实之。孟潮生出事后,我就托我的忘年交谢君卓给我办了一本去美国的护照,他是阮家的心腹,办这些自然不在话下。护照上的信息只有一半是我真实的,而另一部分,是叶子的,那时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用上了。
因此确切的说,我现在的的名字叫苏珍妮,而不是燕清婉。而令人,包括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是,那段销声匿迹的日子里,孩子在我的身体中迅速生长。所以当我要飞往美国时,已摇身一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孕妇,胖得都脱了形,估计当时阮逸尘都不一定能认出我,何况别人。
其实我曾经也犹豫要不要把孩子打掉,可是每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我就会想起叶子,她说孩子是无辜的。然后又想起阮逸尘,我恨他,可同时,却忘不了曾经那段张扬的感情,终究是不忍心,我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初到美国,寒冬腊月,人生地不熟地走在纽约街头,我也曾万念俱灰过。所幸上天待我不薄,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遇见了驻美任职的阮逍明,阮逸尘的大哥。
西式餐厅里,我跟他相对而坐,久久没有一句对话。后来阮逍明看着大着肚子的我,终究不忍,他说燕小姐,我早就知道你了,不过现在的形势,你根本没办法再回国内,只有呆在海外,你将来才可能有机会。
命运的转折来得不偏不倚。
阮逍明说你肚子里怀的是阮家的血脉,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见你流落至此坐视不管。所以他让人回国内给我办理了一些手续,以至我可以在美求学。
后来我去了哈佛继续攻读生物学。孩子,也在我身体里一天天长大。因为之前在国内混网文攒下了不少存款,而四哥每年也会往我的账户里打一笔分红,所以我的生活还算优裕。
回首繁华如梦渺,那时候的我,没有了经纶事物宦海争斗,可以很用心的研究喜欢的专业。对生物学,我本来就有异于常人的热情,再加上数倍的努力,我的导师很快就注意到了我,他总是说janice,你又一次让我对东方人刮目相看。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我也未能免俗,有时候甚至单纯为了导师的一句称赞,我都会毫不吝啬地在学业上孜孜不倦。
肚子九个月大时,哑然一惊:纪玉堂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他成了我的邻居。
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孩子出生时,守在我旁边的竟然是他。记得那晚我肚子突然很疼很疼,预感到即将临盆,可我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当我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时,纪玉堂刚刚从外面回来,看见我,他二话不说抱着我就去医院。
我多么希望那个送我进产房的人是阮逸尘,可人生就是这般无法想象,我曾经小心提放万分敌视的对手,却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雪中送炭。
睁开眼,纪玉堂抱着孩子,冲我笑的和煦,他说长得真像你。
那是第一次,我也对他笑得如此单纯。
出院后,因为实在是太忙,所以导师介绍了小春来做我孩子的保姆。当时看着那个才十八岁的姑娘,我甚至有些不放心,可是小春看我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她说姐姐,你放心,我在国内就给人带过孩子,我一定可以让你满意的。从小春的神色间,我获悉她急于得到这份工作的欲望,鬼使神差的,我同意了。后来熟了我才知道,小春是被人骗来美国的,有一段时间,她被迫做应召女郎,后被当地警方解救,可却无颜回家,因此一直在唐人街漂泊。事实证明,小春的工作能力确实堪夸,有了她照顾我的孩子,让我放心很多。
一方面,我们家跟纪玉堂的交结也越来越多,而后理所当然的,他就做了我孩子的干爹。平心而论,他对我们的确很照顾,连许多我想不到的细节他都考虑得面面俱到。但只因为他是纪家人,是我曾经的对头,未来也有可能是,所以即便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六年,我对他也仍怀着防备之心。
另一方面,我攻读学业的第二年年尾,在导师的极力邀请下,我加入到了美当局一个重要的军方计划研究中。那时的我几乎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二十一世纪是生物战争的时代,我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归故土,我不能让我孩子这一世都不明不白地活着,可是我手上的牌却不足以跟阀阅世家较量,因此出于功利之心,我也要让自己多一重再回牌桌的砝码。
三年时间,我殚精竭虑,终于提前完成了我的所有学业,然后我去了麻省理工教学授课,在尖端生物领域,janice这个名字,也终于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