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是片刻,蘑菇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反复浮起跟温亗同眠几夜的画面。他太疼了,连带着记忆都开始模糊。但此刻,温亗灼热的呼吸和被他搂住的感觉却突然分外鲜明。
蘑菇想,他一定已经死了,死在还未剖白自己第一次的喜欢,就被人回绝的没有余地的雨夜,所以才会重复想起已经过去的事。所幸回忆尽是美好,虽然是在对方不曾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获取的美好,到这一步,他也丝毫不觉得后悔。
因为落霞山三百年的岁月晃眼而过,却不抵在温亗后院花丛中这几年过得更像一个人。体会过短暂的情爱滋味,也就不枉此生。
温亗回屋后一直对窗枯坐,没有焦点的视线散在窗上,深秋很快要来,被刚封上的厚厚的窗纸挡住,看不见安置在后院的那株灵芝。
惊雷在耳边炸响,他才像从梦中惊醒,发现不知何时,竟下起了这么大的雨。
风雨愈演愈烈,倾盆大雨从温亗头顶浇下,刚出门就被淋了个透。衣料紧紧贴在身上,他想往前走,却被劈头盖脸的雨打得生疼。
刚出门尚且如此,他不敢想象,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的蘑菇现在是什么模样。
温亗脱力一般跪在叶片残损的芭蕉下,抖着手将被雨冲刷的不成样子的紫芝捧到眼前,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捧在手中这遍体鳞伤的灵芝,已然没有了一丝生机。
出诊回来,温亗第一时间进卧房去看蘑菇。
距离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温亗几乎日夜守着重新栽植在盆中的紫芝,但却始终没等到他开口和自己说话的一天。
紫芝相对于其他植物更喜湿热,温亗便时刻保持房内温度,时常添些腐叶进去。看他一日较一日长势良好,虽然只是静静的,可好歹心中多了几分希望。
他越发少出门,除去固定的几日坐诊,其他时间都守在紫芝旁。暴风雨撕开的裂痕已经渐渐痊愈,只是疤痕不可避免,温亗的目光每每触及于此,都会带起深重的愧疚。
他带回来的小东西,却没保护好。
温亗的守护是沉默的,他不像那些幡然悔悟的人,对着已经失去的爱人无尽忏悔。只是捧一杯茶,拿一卷书,书桌上一人一芝,几个时辰转眼就溜了过去。
“你怎么老是坐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温亗呆滞的表情像极了几年前摸黑上山的夜里,在空无一人的林中听到人言时的样子。
“你……”
落霞山中,蘑菇经历过很多次比这糟糕百倍的天气变化。所以虽未修得人身,区区一场雨,还不足以夺去这株三百多岁的紫芝的性命。那日在雨中成了那样破败的样子,多半是因为他自己突生绝望,丝毫没有求生的意愿。
早在初春来临的时候,蘑菇就恢复了意识,只是不知该和温亗说什么。他被安置在卧房床边的小?*希罄次聛偨樽酪舶峤矗⒐骄谷坏靡匀找褂胨喽浴?br/
他好像在温亗日复一日的守望中,体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但这样的想法又被他即刻掐死在脑中。毕竟他爬温亗床的那几夜,也以为温亗对他大概是不同的。
可就这么被他时时刻刻守着,蘑菇渐渐不自在起来。叫他看着温亗却不说话,对他简直是最痛苦的折磨。这日上午坐过诊,他见温亗又拿本医书在他旁边坐定,实在憋不住,出口这么一问。
“你什么你?看我好了,又想将我摆出去再淋一场雨罢?”
蘑菇心里是有气的,但他也不是真的这么想温亗。他觉得温亗这样是因为愧疚,但让他难过的恰恰是愧疚。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这种感情。他渴望的,是对等的喜欢,或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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