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偷偷的在云肆苑外墙根处蹲了几个时辰,直到天朦朦亮的时候,云肆苑的大门才被咯吱一声推开,小八领着头发花白的郎中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八看见蹲在角落里的顾盼生吃了一惊,问道,“公子,你这是在这里待了一夜?”
顾盼生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清是小八的时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踉跄着朝小八走去,一开口声音也是哑的厉害,“少爷他,怎么样了?”
小八扶住站都站不稳的顾盼生,说,“少爷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子时突然发了热,寅时才退,现在服了药睡下了。”
顾盼生听完小八的话,眼眶又红了,说了句,那就好。
他若是无事,那就好。
随后,他拍了拍小八的肩膀,歪歪扭扭的朝听风苑走,几步一个踉跄,活像是一个没有主心骨,坏了的布娃娃。
小八见状忙上去扶他,他对着小八苍白无力的笑,说了句无妨,你去送老先生去吧。
小八看着顾盼生消瘦渐远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道,以后的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了,少爷他,终是拗不过夫人的。
顾盼生回到听风苑之后,突然间松了力气,胃里一阵翻腾,他剧烈的咳了起来,最后竟是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真的容易早死……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佝偻着腰背,往那棵老桃树走去,突然之间一个踉跄,他猝不及防的摔了一跤,那个灯铺少年赠他的瓷娃娃滚落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去捡那个娃娃,却在手触到它的一瞬间,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晃了眼。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待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再次睁开时,眼前出现的,已经不是他那个破旧不堪的听风苑,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
大殿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三十左右岁的样子,丰神俊朗的外表加上挺拔高大的身姿,使的整个人自带一种威严的帝王气。而另一个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长的玲珑剔透,十分可人。
那男子领着孩子来到金銮宝座旁,抱着他坐了上去。
顾盼生看到这里,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个男子,是他五岁的时候,便逝去的父皇。而那个小孩,是儿时的自己。这一幕,自己其实早就不记得了。
他走了过去,想要唤声父皇,却发现喉咙发紧,他伸出手想抓住父皇的衣袍,手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父皇的身体。
他才知道,这一切,皆为幻象。
父皇怜爱的帮他在偌大的龙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摸了摸他的发丝问道,“言儿,这椅子坐着可还舒服?”
他别扭的扭了扭屁股,嘟着小嘴说,“不舒服!言儿觉得太硬了!还没有言儿寝宫内的软塌舒服。”
父皇并没有恼他,只是耐心的摸着他的头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椅子,这是一种责任,坐上了,就等于北齐千千万万户人家的祸福皆系在了你的身上,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能轻易说苦,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
父皇冲他慈爱的笑,“言儿真乖。以后父皇把这龙椅交给你,你可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要轻易喊累,知道吗?”
他重重点头,“言儿要做像父皇一样的男子汉。”
顾盼生在旁边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也跟着重重点头。
父皇接着说,“言儿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忍耐,万事,皆要忍,所谓隐忍不发的精髓,便是如此,其次第二件事,便是要心胸开阔,为人君者,要能装得下这万里河山,第三件事,就是要学会享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