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光】02——谁的女神
气温动辄飙高超过三十五度的暑假前夕。
「陈凯婷一票！洪仕榕一票！陈凯婷再一票！」
兴奋的男声鼓譟起来，「凯婷水啦！」「喔喔，我的仕榕！」
黄玉清微微睁开眼睛，疑惑自己身在何处，屏风背后继续传来计票声音，是谁？他们在选什幺？
「陈凯婷一票！洪仕榕一票！」
「喔喔，八票对八票，陷入拉锯了！」
「陈凯婷一票！陈凯婷再一票！??咦，黄玉清一票！」
「谁啦？谁投给黄总啦？」
黄玉清看着头顶的长条形日光灯管，披萨泡麵的气味飘入鼻腔，她发现自己躺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的是自己的白色雪纺西装外套，以及昨晚在沈重眼皮即将阖上前，奋力印出来的厚厚科技部期中报告。
这里是吴慈馨教授研究生共用的自习室，她看看手腕上的錶，九点三十二分，再过半小时，吴教授的学生们要聚会，讨论文创产业学程暑期实习的地点分配事宜。
「就是啊！谁会投给黄总？」「张厚仁，是不是你！」「就是就是！」
黄玉清认出来，噪音来源是研究室的男同学们，她竖直耳朵倾听，没有一个女生，于是她警戒地坐起身，披上白外套，扶正行军床边翻倒的高跟鞋，拿下手腕上的髮束，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怎幺可能是我？」这是张厚仁的声音，这位功课一般般的纨绔子弟，进C大企管所一年来，拿来炫耀的战绩从来不是研讨会论文发表次数，而是已换过八个女朋友。
张厚仁继续辩解，「我胃口再怎幺好，对女人再怎幺不挑，也不会把票投给黄玉清，好不好？」一阵滚轮滑过地板的声音，黄玉清猜测张厚仁正在转椅子，她脑海里浮现他轻薄的笑脸。
「张厚仁，刚入学时，你不是称讚黄玉清大眼睛挺鼻子很好看，还跟她说，『同学，妳是第一名进来的对吧？妳学霸喔，可是学霸哪有这幺美啊？』」
「我是这样说过，但是，相处不到一星期，我就发誓永远不会追黄总，拜託，你们谁有见过黄总的笑容吗？」
「说得也是??」「真的没见过??」
「还有，不管有没有要上台报告，她整天穿着西装外套高跟鞋，打扮好老气，一点也不像二十几岁的女生，我都以为她是EMBA在职专班的学姊。」
众男生扬起一片笑声。
「还没完啦，只要她选修哪堂课，就会成绩高到大家没办法调分数，就连跑整条茶路古道的校内马拉松也拿了女子组第一名，只要有她出现的场合，她就问大家专题进度如何，论文要写什幺，哪位企管教授又发表文创产业相关论文，把欢乐的聚会搞得好像研讨会，这种女生——」张厚仁停顿了一下。
「这种女生怎幺样？」众男生很期待。
张厚仁轻笑一声，「当我尊称她为『黄总』，我脑袋里就自动空出一个全形空格表示尊敬，这种女生，太厉害了，谁想到她能硬得起来啊？就算她长得再漂亮，我的小弟弟也很诚实地没办法称她为女神啊！」
「啊哈哈哈哈！」粗俗淫秽的笑声扬起。
黄玉清唰地站起身，双脚一秒内滑进高跟鞋，优雅又迅速地从屏风后面现身，她的身影像是一道凌厉挥过的长鞭，众男生调笑取闹声瞬时安静下来，他们不自觉地挺直背脊，一脸戒慎恐惧，迎上黄玉清扫视全场的凌厉目光。
「??黄、黄总！」
偷偷投票给黄玉清却又不敢承认的那位男同学，悄悄低下头且手心忍不住冒冷汗，他心想，黄玉清这双镶在巴掌小脸上的眼睛如此黑白分明，不用戴瞳孔放大片也漆黑如墨色大珍珠，却总是这样冷冷地审视同侪，真是可惜了她天生的美貌，即使她的容貌属于有气质的冷豔型，只要她出现，就像进入零下十八度的急冻冷冻库，根本无人消受得起。
黄玉清的目光绕过每个男生后，停留在白板上，白板上写了秋之影服饰、文化部、新北市文化局、法蓝瓷、琉园，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公司，这是他们即将去实习的单位；实习单位名单旁，歪歪斜斜地写着，「Ｃ大企管所男人帮之女神票选」。
得票数最高的陈凯婷火辣美豔，总是以烈焰红唇和黑色蕾丝洋装上台报告；并列第一的洪仕蓉娇小可人，声音甜又萌，她在研讨会上被质问到讲不出话时，眼角含泪，多少男教授、博士生、硕士生连忙帮忙解围；其他女同学也各自有三四票不等，只有「黄玉清」三个字旁，画了「一」，却也被负责计票的同学画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问号。
黄玉清冷哼一声，逕自拿起白板笔，在「秋之影服饰集团，名额：1」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是要等其他人到了再乔地点？」张厚仁敛起轻浮的笑，怯怯地问她，「原本所有研究生到齐后，要依上学期成绩排名填志愿序，选好实习地点交给吴老师定夺，然后去实习单位面试，这才是搓汤圆嘛，我也想去秋之影实习啊，那里一定美女如云啊。」
黄玉清拉起嘴角，「你忘了？上学期第一名是我，怎幺样都是从我开始选，我黄总要的，你敢抢吗？」
张厚仁往后一缩，「不敢，不敢。」
黄玉清继续扫视全场，「吴教授要的科技部报告问卷访谈资料，你们都弄好了是吗？」男生们摇摇头。
「吴老师下下星期五飞美国，在这之前没弄好的人，我想，下学期就不必注册了，回家自己看D槽里的女优，要多硬都随便你们，因为吴老师绝对不会让报告迟交的人两年如期毕业，而在吴老师旗下待满三年，我想，庞大的课业压力，可能让各位终生得持续挂泌尿科治疗阳痿。明天上午十点之前，Email到我的信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