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平在法国尝到了自由的味道。一个人一生中大概的确要到法国一趟,目送自己荒诞的梦想葬送在一片森林里。
刚到法国的时候他在书店里花了七十一欧买了一本性学史。封面是一个人的背,裸露,肉欲,但是看不出男女。他纯粹是为了这个封面买的书,那时候刚开始用欧元,法国自己都为了法郎兑欧元穷了一阵。
赵启平把性爱归结为“有趣”。如同他看那本书的封面,很有趣。与同性有,与异性也有。只是法国姑娘偶尔需要确定赵启平是否成年,她们有时候认不出亚洲人的年龄阶段。特别是他那会儿好像格外显年少。
在法国的日子过得很愉快。法国很多建筑都留着二战沦陷时抵抗组织涂写的暗语。可能这也只有法国能办到。赵启平很有耐心地寻找,抄写,抄在一个小本子上。各种缩写,切口,莫名其妙的名词代称让他觉得有意思。整个城市的负隅顽抗就在这些建筑物**上的几句话里。毕竟当年法国大半拉都投降挺快的。
巴黎沦陷,德军往南推,大军压境。
“怎么想起来要回国的。”
赵启平双腿交换了上下,醉意往外拉扯他的意识:“有次坐长途车,正在打瞌睡的时候忽然觉得一盆冷水泼下来。我吓一跳,睁开眼,客车正好穿过一个小镇的墓地。你可能不知道法国小镇到底能多局促。前后是民居,夹着中间一片十字架墓碑。我觉得我该回国了。”
谭宗明叹气:“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赵启平渐渐入睡:“不。”
“为什么?”
“超年龄办不了青年卡了。买火车票不打折。”
赵启平呼吸放缓。谭宗明双手搁在膝盖上,观察他的睡着的样子。夏夜的风吹进来,难得带着花香。幸而气温还是不高,并不大热。赵启平嘟囔一句,没听清嘟囔什么。
谭宗明站起来,轻轻走到厨房——厨房更是杠杠新,装配齐全。冰箱居然还是对开门,小医生不差钱啊。谭宗明拉开冰箱一看,除了啤酒,什么都没有。他心安理得地关上冰箱,反正有吃的他也不会做。
谭宗明原地转了一圈。他从来没照顾过人,这时候实在不方便打电话问秘书小姐。倒不是他怜香惜玉,是为了白天更好地剥削她。安迪更不行,安迪还不如他呢。
……需要什么?
谭宗明自己也有些困倦。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喝高的时候最需要什么。
水。
他恍然大悟。烧水么,有点麻烦。而且等赵医生醒了,反正还是要凉的。谭宗明拿了鞋柜上的钥匙下楼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逛了逛,买了一大捆矿泉水回来。他拆出三瓶,很体贴地塞进赵启平怀里,让他抱着。赵启平搂着三瓶矿泉水睡得一脸天真可爱,谭宗明拍拍手,大功告成。
做个好梦,亲爱的。
第二天早上赵启平冻醒的。他发现自己紧紧搂着……两瓶矿泉水。地上还掉了一瓶。他有些头痛,撑着脑袋坐起来,两瓶矿泉水随着滚落,叭叭两声响摔在地上。
……谭宗明你大爷的。
赵启平起身踉跄着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又踉跄回来,到底抄了一瓶矿泉水,打开一顿灌。这瓶被他体温暖和的,都是温水了。
然后他听见什么地方手机响。他在沙发上吃力地摸了半天,想起来昨天手机一直没拿出来。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谭宗明的短信:你在我心里,你难过,我就会心疼。
苍天,你在哪儿摘抄的如此老土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