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夜飞美国了。”
☆、越狱
街灯亮了又熄,寂静的小巷里空无一人。街角那家酒吧,玻璃门把喧闹和外界隔离开来,形成了一个和外面格格不入的小世界。
范夜岚浑身瘫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一股莫名的燥热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可偏偏自己眼前的男人还在含笑看着她的媚态,恨得咬牙,却没办法动作。男人刚准备动作,就被一只手拦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大力推开,恼怒着,刚想骂人,却听到玩味的声音响起:“小Simon,这个女人可不是你能玩的。”男人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骂了一声:“shit!”Iris一只手扶住即将要滑到椅子下的范夜岚,一边对Simon说:“怎么落魄到下药了?”Simon眯了眯眼睛,却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怎么连你也在中国?那个Chris就值得Pontus先生这么重视?”同样眯了眯眼睛,Iris回答:“我是自己来的,和Pontus先生无关,但是,我劝你回了美国以后不要打Chris的主意。好了,这个女人我带走了,你慢慢玩。”说完Iris就半扶半抱起范夜岚,出了酒吧。酒吧里,被抢了猎艳目标的Simon却是没有生气,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邪魅地笑了,很有意思。
被下了药的范夜岚很不安分,让Iris有些恼火,Simon的药,都是从美国带回来的,鬼知道他给她吃了些什么。Iris好不容易才把范夜岚丢进后座,李初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李初眠已经同意去FBI,今晚就动身。Iris知道李初眠今天看了这一幕之后迟早会答应,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迫切,Iris勾了勾嘴角,黑色的宾利开了出去,在寂静的街道上,划出一道窒息般的黑色分割线。
清晨醒来时,范夜岚的头疼得要炸裂了,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立刻警觉起来。“哟,终于醒了啊。”Iris斜靠在卧室的门边,找出洗漱的用品给她,就出去了。揉了揉太阳穴,范夜岚才慢慢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自己在酒吧被人下了药,然后就模模糊糊地看到Iris的身影,再后来,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翻出手机,只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连夜飞美国了。
说不心痛是假的,但她当时那么决绝地说分手,怎么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情感一时太复杂,堆积在范夜岚的心头,最后也竟然变得麻木了,浑浑噩噩地洗漱完,范夜岚才想起去给Iris道个谢。Iris也没有多留范夜岚,自己收拾了行李,也准备回美国了,这次FBI一共来了九个人,Avery今天凌晨已经和李初眠一起回了美国,还有八个人今天一起动身。
范夜岚直接回了警视厅,迎接她的,却是秦晋。秦晋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正准备派人收拾李初眠曾经用的东西,他告诉范夜岚:“恭喜,你升职了。”言下之意,她是一队的队长了。范夜岚脸上并没有欣喜的神色,而是一直注视着那几个收拾李初眠办公桌的警察,突然说了一句:“就放这里吧,不用收了。”那几个警察动作一顿,纷纷看向秦晋,秦晋手一挥:“走吧,不收了。”所有人都出去以后,范夜岚斜躺在那张沙发上,头突突地疼,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最终,还是走了。
躺在沙发上,愣怔了半天,范夜岚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冰冷。曾经用尽真心对待一段感情,到头来两手空空,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出口,止不住的心酸。
警视厅接下来的工作并不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范夜岚却都亲力亲为,不给自己留下一点休息的时间,曾经开朗的性格也变得冰冷疏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夜岚参与的案件越来越多,积累的经验也就越来越多,破案的速度越来越快,可越是能力强,心里的伤痕就越是难以平复。范夜岚每天把自己埋在成堆的案件里,没有工作时,就研究古往今来、国内国外的各种大案件,一一分析,把自己当作负责那些案件的警官,一步一步推理,直到得出结果。以前,她也总是喜欢这样,看着曾经发生的案件报告,自己推理,却总是在最关键的环节卡住,无法继续,那时候,总是李初眠用一两个词语提点她,她才豁然开朗,可现在,李初眠不在身边了,她只能靠自己了,却是意外地能自己完整地推出犯人是谁,或者是直接给犯人精准的画像。范夜岚的心理推理能力越来越强,她的观察能力也越来越强,可是日常的体能训练也没有落下。
很多次,步倾桀和温柢都看见,范夜岚一遍一遍地,练习着李初眠曾经教给她的那个躲避正面射来的子弹的动作,从勉强躲过,一直练习到能从容面对。却再也没能有人奖励她一块精致的小甜点。
不管经历了什么,人总还是要生活下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范夜岚没有半点李初眠的消息,也刻意地,不去打听她过得怎么样。漂亮的单身女人,总是会有男人围绕在身边,很多警视厅的男孩子向范夜岚表白,范夜岚虽然没有答应,但也都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和他们保持着不温不火的距离。
春天被悲伤冲刷成永恒,毛茸茸的绿草地从光秃秃的一小点,变成了茂密的一片,只是这一年的春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很少有温暖的阳光。
天气渐渐变热,梧桐树下的浓荫,庇护着一整个东临城的阴凉。手掌般宽大的叶片,绿得醉人心神。一场又一场大雨,冲刷着这片土地,洗尽了人间的尘垢。
炙热的气息逐渐远去,秋意愈来愈浓。梧桐树碧绿的叶片,开始一点点泛黄,叶片的边缘,也开始打卷。秋天,总是落寞而孤寂的,天空高而远,红彤彤的太阳,挥发着夏天残留下的余温,照耀着大地。
十月,凉意慢慢涌进东临城,行人都换上了稍厚一些的外套,抵御即将席卷东临的寒意。晚上,漫天星光在黑漆漆的夜空中闪烁,无言地注视着城市里的人们。范夜岚拢了拢身上的长风衣,加快了走路的步伐,已经不早了,要赶快回家去。她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在离警视厅并不远的地方。房子不大,但对于她一个人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
打开家门,范夜岚随手把钥匙扔在沙发上,脱下风衣,挽起一点衣袖,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新闻。她习惯每天看看国际新闻,了解一下最近世界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国际案件的进展。前些天洛杉矶发生了一起震惊世界的连环碎尸案,犯人的作案手法残忍得令人作呕,短短半个月之内,仅发现尸体的就有九个人。FBI的警员已经**手这件事了,但一个多星期以来,一无所获。范夜岚一边用牙签**着水果盘里的水果吃,一边留心听着案件的进展,突然,画面切换到FBI负责人的采访,金发的Iris,脸上是的严肃表情,却和前几天的采访有些不一样,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自信。范夜岚一直对Iris报以好感,特别是在那天醉酒之后Iris救了她以后,她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画面,听着Iris的话语。
“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我们相信,犯人最终一定会被绳之以法。”流畅的英语,自信的神情,和前些天的严肃无头绪截然不同,真的是毫无进展吗?采访者似乎也看出来了Iris心情的不同,继续追问:“警官您今天的发言似乎比前些天轻松不少,请问是否有些好消息传来?”按理说,案件进行到这个阶段,Iris并不能透露很多,范夜岚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答些什么实际内容,但出人意料的,Iris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一些,缓缓回答:“好消息当然有,Chris警官终于归队了啊。”那个久违的名字,猝不及防地闯入范夜岚的耳朵,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范夜岚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么久了,李初眠,我终于听到了你的消息,你还好吗?
新闻很快切换到了其他的事情,范夜岚却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她以为,半年过去了,自己早已忘记那一段情,以为再遇见时能平和面对,可是,当她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心里的防线一瞬间就已崩塌。新闻里标准的普通话,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讲着国家大事,范夜岚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过了很久,范夜岚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半年多了,却还是如当初一样,克制不住地想念她,突然就很想看到她,看看她的近况。关掉新闻,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像是累极了一样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甜蜜的,慌张的,心疼的,苦涩的,以及最后一天,嘲讽的。她甚至还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时她说分手时的冰冷语气:“哦,那就分手。”心里的那道坎,其实在那时就已经释怀了,父母的事,也不全是她的错,她们的生活,和上一辈无关,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分开了,脑袋里堆积的牵挂多了,越想越乱,索性不去想,沐浴完就蒙头大睡,却是少有的,做了一整夜的梦。梦境里,有断断续续的场景,第一次相遇,她低着头没给她一点关注,冷漠的态度让她不自在,却又被那双清澈的眼眸,触动了内心;第一次她受伤,却在昏倒前若无其事地调侃着范夜岚的体重;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消失感到彻骨的心痛,第一次在一个人出现时感到满心温暖,第一次在纷飞的大雪里站在她撑起的雨伞下嬉笑打闹,第一次在完成任务后得到甜点作为奖励……曾经,那温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现在,她连她的消息都很少听到了。
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只是,范夜岚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大大小小的案件一件接一件,范夜岚现在在东临城的名声也已经传开了,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走进她心里。十七楼的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和半年前一样,没有变化,只是范夜岚对面的那张桌子,再没有人来坐。那架白色的钢琴,没有人来弹,孤零零地呆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不只是出于什么情节,范夜岚找来抹布,仔仔细细地将那架纯白色的钢琴擦拭得****净净,不然一丝尘垢。然后范夜岚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坐在那架钢琴前,手指抚上黑白色的琴键,过了很久,也不知道从哪个音开始。索性随手乱弹,弹到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弹李初眠曾经给她弹过的第一首曲子,《我只在乎你》。音乐声陡然停止,范夜岚盯着钢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诡异的静默,被敲门声打破。
说了请进,才看到来人是温柢,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走进来也不拘谨,直接坐在沙发上,看着范夜岚的动作,大概也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也不兜圈子,第一句话就问:“昨天的国际新闻,看了吗?”犹豫了一会儿,范夜岚才回答:“看了。”温柢眯了眯眼睛,笑意稍稍收敛了一点,他和步倾桀在李初眠离开后都还保持着联系,唯独范夜岚,了断了自己与李初眠之间的一切关系,可是现在看来,最牵挂李初眠的,还是她。温柢站起身说:“这桩案子很有些麻烦,她能不能有更好的前途,就看她几天能破案了。”范夜岚点点头,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想要多交谈的意思,温柢道了别,就出了办公室,其实他的本意是希望范夜岚给李初眠打个电话,但是看起来这个主意并不好,她们两个的事,就让她们两个自己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