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受到江笙的乐观安慰“其实也挺好。”
其实六年前傅尹之什么样子，非要琢磨，当局者迷。从周遭能看出一二，比如你瞧，乔一的倔强尖锐，傅兮之的讳莫不羁，统统来源于她们成长过程中对于某人的崇拜。而那时江笙是什么样子，谦和有礼的高干子弟，与那群上房揭瓦无照飙车的亲戚格格不入，她是好学生，是半推半就的闷骚爱人，是知世故不世故的江家女儿。
后来她戏谑地问她，当时你什么感受呢，我猜你一定憋死了，我都替你紧张，你知道自己一直偷偷看我吗？
彼时提问者躺在那人腿上，看着电视里转成热衷追逐的综艺节目，感新烫的长发被人握在掌心，一抬一握。那人一定一脸莫名其妙，故作镇定地辩驳“你少自恋。”
饭后两人闲逛到会馆门口。
“张导的戏你会接吗？”江笙忽然停下开口。
傅尹之原本已经走过江笙，回过头，想了想是哪个张导，是那个爱好采用人肉战术的张导呢，还是那个最近被各大影评人求放过的张导。这两位的剧本都在她手上，也都阅毕，故事毫无新意，假如说上映后唯一会惹人眼球的，应该就是其中都加入了不少时下当红的小鲜肉，特别是资历稍长的那位，一锅乱炖，灵芝配土豆。
她摇了摇头“你想接那个，不说故事深度问题，光是导演的名气，恐怕到时候就会招来一堆乱批。”
“没有，”江笙淡淡道“就是随口一问。”
傅尹之逆光望了她一会儿，叹气“其实你不必勉强，我是说，你原本也不喜欢演戏。”
江笙散散淡淡接住她的目光，反问“你喜欢？”
傅尹之轻松一笑“是啊，我挺喜欢的。”
这时候该说什么呢？
如果是正儿八经看对方不顺眼，方才慈眉善目全是伪装，就得抓紧机会，趁月下无人，冷冷瞪她一眼“我喜不喜欢，干你屁事。”
如果是被媒体恶意妖魔，实则本人聪慧有教养，那么剧情不会剑拔弩张，而应和谐至上“干一行爱一行，就算不为我自己，也得为粉丝做个榜样不是？”
如果是个撩妹能手，一定停顿几秒，眼中情谊缱绻，一点无可奈何，一点认命，一点自嘲“可我喜欢你。”
现实是，以上都不是江美人的作答，高岭之花生硬地转折“今晚谢谢了，晚安。”
远处滑来一辆宾利，车牌8841，江笙的生日。
高庭广厦，灯火明亮，光外人影茕茕行远，青松伶俜。
第3章之三
之三
1
助理念着江笙今天的工作安排，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让人觉得不是在听自己的行程，而是国家总理的外交安排。当年小助理考入北影，何尝不是趾高气昂，血淋淋的对手皆被甩在身后，才有一个她。
然而一出世，累得像牲口，过着不如牲口的日子。
那杯咖啡是她今早买的，价格不菲，够自己一天的伙食。依她对江笙的了解，多半只会被用来暖手。江笙有很严重的失眠症，神经衰弱，连平时粉丝送的巧克力也仅是过目，哪里会碰这些刺激神经的东西。
“下午三点，刘敬平导演处试镜，《过路人》。”说完她放下单册，准备做一些接下来工作的准备。
没想到一直闭眼小憩的江笙忽然说“今天试镜之后，你就下班吧。”
惊喜。
原本她一天的工作，包括随行照顾和收工后准备、核准第二天的事宜等等，天晓得她多少天没吃过一顿正正经经的晚餐了。一瞬间她觉得江笙的美丽都升华了，臭脸嘛，没什么，那堆记者一天到晚给人下套，活该，冷淡嘛，算什么，娱乐圈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况且……江笙演技的确不怎么好，假模假样恐怕也装不来。
她还记得，她陪着刚出道的江笙试镜，因为不是什么主演，一堆女明星在一个小会客厅等着导演喊号。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角色是江笙的了，虽然没多少戏份，但贵在人物形象讨喜。江笙很快被喊到，之前那位铩羽而归，不知道是个性太耿直还是故意的，那女孩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就是家里有钱吗？”
一瞬间气氛僵到极致，圈子里，这种事多吗，很多，值得说吗，不值得。
余下的人干脆放下剧本，期待一场好戏。
没想到江笙看了她一眼“是啊，我家里有钱。”
后来助理观察过江笙很久，发现她其实并不常常这么刺人，只是冷淡是真的。在圈子里打交道的时候，助理见过另一个人。那人处世接滴水不漏，有求必应，只要你拉下脸，对她而言又是举手之劳的，不论要举多少次手，都不会被驳了面子。这样的人让人很安心，就像四月的阳光，虽然触摸不到，但温暖又无害。
她眼下实实在在能触摸到的这个，最多的用词就是，“好的、可以、谢谢。”
如今江笙早已适应工作方面的一切，她能跟着摄影师拍出风格各异的照片，虚伪地做一些夸张表情，从原本说什么都难以跨越自己的心底设防，到游刃有余。
助理看着那个灯光下的人，舞台的中心交给她，像尊贵的王室，所有奴仆都以能闻到她的芳香为荣。早已不用摆出那些原本厌恶的动作，外界的讽刺评判，恰好成了她在时尚圈的铺路石。时尚嘛，个性的设计师们，就是希望你穿上他们的衣服，立刻有一种债主附体的冷艳，而不是用妖娆和勾引讨好众人。
这点傅尹之就做得不好。以演员而非明星自诩，很少打扮浮夸地参加时装周。奇怪的是，蓝红品牌，独立设计师，居然主动将新款送至傅尹之在伦敦的家。不过网评对此没什么嫉妒，他们对傅尹之有着无限包容和喜爱。
结束试镜后，导演卖了个关子，江笙没开口，一行人更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