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裴铮终于走回官道,马车早已远去不见尘烟,她的马并没有跑远,只是在附近低头嚼着枯草,一瞧见裴铮就跑到她身边,嘴里嘶鸣几声,像是在问她接下来要去哪一般。裴铮轻轻抚着牠的脸,有那幺一刻,她想上马再追过去,哪怕他会是一脸厌恶,她也想再看一看他……她一手捂着眼,抬头仰天笑了,「裴铮啊裴铮,妳怎会这幺傻?」
灰白的天,终于随着她的泪,落下雨来,她可以听见远处瑞阳城里一片欢声雷动,大雨之中,唯有她一人,悲伤低泣,「再也……见不到了。」
夜里,裴铮就病倒了,因她下午一身溼寒的回到瑞阳城,加上过度伤心,意识不清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白虎王程皓彼时就在城门旁的客栈里喝酒,一双虎目不时瞄向城门口,才能在第一时间救下裴铮。
「也不带侍卫,也不懂得躲雨!妳以为现在就天下太平了?知不知道暗地里还乱着!若不是我们还镇守在这,妳以为妳一介女流管得住多少?」程皓坐在床边,一边餵她汤药,一边嘴里叨叨唸唸,岂料说着说着裴铮就哭了起来,让他顿时慌了手脚,急忙伸手替她拭泪,「怎幺哭了?妳以往撒泼的脾性哪去了?」
从不曾看她哭过,就算是那时整个粮仓都空了,没有人能对她施以援手,她都是要强的直挺挺站在那,把自己的手掐出血来代替泪水。就连最危急的那刻,刀枪架在她脖子上,她都未曾惧怕掉泪。
「伤口疼,不行幺!」她拍开他的手,将脸转过一边去,「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她想到的是,云江寒就那幺走了,一丁点也不顾及她的安危,他是真的对她半分情意也无,她怎会到现在才看清?还作出那幺可笑的妄想,要是她再早一些知道……她就不会对他说出那些话,只会默默的把瑞阳城送给他,再独自一人云游四海,藉时间洗掉思愁吧!
程皓怎会听不出她在撒谎,「听说云江寒今日一声招呼都不打,带着他的军马走了……」他微一沉吟,已猜到她为何事而哭,「铮妹,你还是忘了他吧!我也只能再照看妳几日,过几天我也得回家乡去了,其他人回去的日子也都定好了,我会确定他们都走乾净再离开。」天下尚未安定,家乡还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虽说一切都已谈定,他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怕万一谁反悔了,天下又要乱了。
「你也要走?好啊!全都走,现在就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了!」她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丢,程皓先是接在手上,「好好好!妳别生气,明日我再来看妳!」也不敢把枕头还她,挡在身后一溜烟就闪出房门,没多久就听到房内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暗自庆幸自己闪的够快,就听见裴铮嘴里直喊道:「明日也不许来!有多远滚多远!」
还有力气大吼,看来病得不重,加上她底子好,估计不用两日又会活蹦乱跳,到处追着他打吧!程皓鬆了一口气,又想到她泼辣样,忍不住笑了,「这性子……」程皓摇摇头,不懂自己到底喜欢上她什幺,若真要说的话,也许就是那双眼睛吧!美丽妖豔的那双眼,初见面时就勾走了他的魂,想这天下,大概也就只有四个男人敢娶她,却也是这四人不能娶她,呆立了一阵子,收拾起略为感伤的情绪,他迈步离去。
多日后,如程皓所言,还待在城里的三大部族一个一个相继离开了瑞阳城,裴铮站在西门城墙上,目送着最后一个离开的白虎部族,她一手紧抓着手臂,用力到指节泛白,她对自己说不能哭,她再不会去求任何一个人了,云江寒是她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她曾低声下气去求的人,不会再有下一个!
风吹动她额上的白纱,露出那双隐含泪光的绿眸,短暂相识,长久别离……这一生恐怕再无法相见。她也不是真傻,初时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痛彻心扉过后,她脑中一片清明,忽然就理解了他们离去的理由,他们四人必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虽非长久之计,但在他们有生之年,都会力保天下太平吧!
而她恐怕就是居中的牺牲品,云江寒的那番话,他说瑞阳城只能是她的,那她这一生就只能守在这瑞阳城,守住这天下……她终于明白他不要江山,也不要她,他只要这天下。
各大部族的军队回到自己的家乡,大旱解除之后,他们忙着整顿自己的领地,重新栽种农作,直到下一次丰收之时,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难关要渡。东边青龙部族苦于疫病盛行,云江寒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光是调度医者、寻找草乐,还有病患的安置……
在族老又一次提及这天下需要一个共主以安四方,莫让其他部族抢得了先机时,他终于失去耐性,炸了开来,「天下天下!你就只知道天下!族里的人还病着,你可看见?谁敢再提一次天下,通通以叛族罪论!」吼退了族老后,他烦躁的在大厅来回踱步,在瑞阳城时他就向程皓提过要借调草药一事,偏昨日才得到他回覆,西白虎境内也不乐观,怕是无法借他草药了。
信末提及再过个十来天就是裴铮的生辰,程皓信里特意问他都準备了些什幺,想必是连礼物都要与他一较高下吧!
裴铮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思念如潮,兇猛的将他淹没,歎口气,这礼怕是不能送了,他不能再为她多费心思,坐到书案前,他提笔回了封书信给程皓,言明族中事务繁忙,恐不及备礼云云。
于是这年她的生辰,除了云江寒之外,其他三人都各自送来只有他们境内才有的独特事物。玄武王送的是寒地才有的稀罕草药,说什幺一年才长一棵,服之可以延年益寿容颜长驻,裴铮打开漆黑木盒一看,在她看来不过就是棵乾扁的草根,看完便拿给了一旁的下人,「把它收好了。」
朱雀王送来一只通体火红,有半人高的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吵,裴铮两手掩着耳朵,皱眉对着来使道:「行了行了!代我谢过朱雀王!来人,快把鸟领到别院去!」要不是使者还在,她很想加上一句”有多远送多远”。
白虎王程皓更绝,送来一名冷豔的美男子,来者一身玄衣,面色生冷,朝她一揖道:「今后,玄衣就是城主大人的人了。」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下僕的样子。
裴铮听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什、什幺?我的什幺?」
「妳的人。」玄衣再次重覆,略略抬眼看了她一下,在府邸内的裴铮一向素净打扮,那对碧眼只有外出时才会用帽纱遮掩,「妳想怎样就怎样,任妳搓圆搓扁,若是妳不喜欢,退回尸首便罢……这些是白虎王要玄衣带给城主大人的话。」
她伸手揉揉额角,还有不能退货的,程皓也太狠了些,再看看玄衣低垂敛目的样子,她记得他,几乎都跟在程皓身边,听说也曾替程皓出谋策划一些事,倒也是个人才,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是叫玄衣啊!「好吧!玄衣,今后瑞阳城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给你决定了,莫要再拿来烦我。」
玄衣抬起脸,笔直的注视着她,一改先前态度,恭恭敬敬地道:「谨遵城主大人之命!」
她早就想摆脱城主之责了,每天每天都有烦不完的事,既是程皓派来的人,那就是程皓可以信任的,就算是她不能信的,也不过是丢了个瑞阳城罢了!叫他连个礼都不送!她恨恨的想,”云江寒!是你无情在先!”
教她失望的是,玄衣挺认真的在管理瑞阳城,那些她烦透了的大小事,在他手上被处理得井然有序,虽然这样一来她不能假装错信人的丢了瑞阳城,不过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也不赖。有了玄衣之后,她镇日游手好闲,有时去赏歌舞,有时一人去酒楼独饮,天气好便骑上她的马到东门郊外跑跑,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只有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想起他。
一个人大笑的时候,一个人微醺的时候,一个人纵马狂奔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独自入眠的时候。
隔年生辰,朱雀王跟玄武王也各自塞了一个人给他,一个跪在她的裙边拼命求她收容,另一个则是年纪尚幼的男童,站在大殿不停哭着说不能再回去,唯一共同点就是两个长相都不错,大的秀色可餐,小的天真可爱。裴铮又揉着额角,觉得他们一定误会了什幺,怕是玄衣当年的话被变相传了出去,她挥挥手,「玄衣,这两人就交给你……年幼那个给他安排去学堂吧!还有,替我写信警告那三个人,明年谁要是再敢送什幺人过来,我就关他商路三年!」
玄衣难得的微微一笑,裴铮像是看见了什幺新奇物件,直盯着他瞧,在她碧眸注视下,玄衣低下头,「若城主大人无其他事,玄衣先带他们告退了。」
她点点头,在他领着两人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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