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川低吼一声:“赶紧,给我找到她!”
的确是杨小溪带苏清越逃离那里。本来与其他同行一起收到线人的新闻线索赶到东瑞大厦,但一见到蹲在那里痛哭失声的清越,便再没有办法压制自己的难过。
她认识的是个什么样的苏清越?
那个曾跟她一起穿大街走小巷,能烟视媚行横行霸道无所不能的小妮子,一边吃着麻辣烫一边八卦政治经济通通聊到风生水起的女侠客。
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那么悲惨,无依无靠,浑身发抖,喉咙沙哑。
她曾说苏清越是纸老虎,但现在她却连那层吓唬人的伪装都没有了。是怎样的绝望才将一个那样坚韧的清越,逼成现在这个模样。
小溪有些哽咽,毫无疑问,她曾经也是刽子手之一。
小溪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她俩一起下载的口水歌,一直没舍得换掉。她瞄了一眼来电人名显示,再看一眼清越,询问:“是秦少唐。大概找你,接不接?”
清越眼角依旧有泪,她死死咬着嘴唇摇头。她知道真正在找她的是谁,想见,但不能见。
小溪立刻拔掉手机电池。
清越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小溪,我跟少唐……秦少唐……”
“我知道了,你们没什么,是我错。”小溪不避讳直视她的眼睛,很坦荡,“以前是我不好,但我绝不会说对不起的。”
清越知道原因,她们曾经一起看言情剧,片子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说“对不起对不起”,女主角很深情地回了一句“没关系”,小溪当时就站起来叫嚣:“靠!对不起后面怎么能接没关系?丫的没个性!”清越简直头疼,那应该怎么接?
于是小溪现场开始示范。
“对不起。”
“我恨你!”
“……”
清越知道,小溪之所以不愿意说对不起,是因为害怕被她恨,她其实那么在乎她。
小溪一定不是有意伤害,她只是那样一种人,不循规蹈矩不标榜崇高,自称妖精恶女,有仇必报,睚眦必较,那时她做的多么过分也不过是还击。
清越朝着小溪一笑,像荆棘丛中竭力生长的小花:“其实无论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而且永远不会恨你……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永远都是。”
杨小溪没想到自己这么硬气一个女的,居然会为这么句毫无文学素养的话涕泪横流,她一把抱过清越,抓住她的肩膀就狠狠地哭了。
那时在宾尼西餐厅听见清越在身后追赶哭喊,并不是没想过要回头啊。只不过是鬼迷心窍被徐曼丽那女人挑唆利用,竟然伤害了最要好的朋友。
小溪擦干眼泪道:“直到记者会那天我才知道,你是无辜的,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都是徐曼丽。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真相?”
清越眼神闪烁一下,摇头:“我不想知道。”
“不想?”小溪目光锐利,不想知道并不代表不知道。
“没有必要。”更像是在逃避。
“是顾子维!”
清越听到那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神色却很平静,并不非常惊异。
“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不是,我并不确定,我只是……猜到了。”令人心寒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
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跟顾子维重归旧好的愿望,只是希望他对自己能还有一点真实,起码没有欺骗与算计,但他们之间就连这一点基本的也是做不到了。
“其实在徐曼丽让我离开辰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以徐曼丽的性格应该会直接对病危的苏母施以报复,这样既害到苏母也伤到她,根本犯不着费那么大周折绕那么大的圈子从辰川那里下手。除非是受到旁人的指示,谁才能够胁迫徐曼丽?自然只能是他。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忧郁纯净的青年,不再是与她携手漫步的顾子维,什么都不一样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顾子维总归帮了我。妈妈转院前后他一直帮忙没有任何怨言,我怪不了他。”
“苏清越你丫的!”小溪气急,“那些东西对顾子维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是啊,但举手之劳不是必须的,他本可以不管。而对我来说,做人知恩图报是必须的。”
“知恩图报算个屁!这年头讲仁义礼智信的人都死绝了!你丫觉得自己特高尚是不是?对那样的人讲什么知恩图报?他顾子维把你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使的些什么卑鄙可耻的手段!你还非得送上门任他宰割是不是?很伟大很崇高?人感恩中国给你颁奖么?苏清越你就是个傻子!你比傻子还不如!”
清越哽咽了一下。对于狗血淋头的臭骂没有做出还击,因为小溪骂得对,每个字都对。
心里不是没有骂过自己,但骂过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即使明知是陷阱,一步踏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为了某些不可以放弃的东西,还是只能闭着眼睛往坑里跳,水坑便等着淹死,火坑便等着烧死,横竖都是一死。
“你倒是说话啊!”
“你哑巴了?还口啊?”
小溪急得不行,平时跟清越对骂时只想堵到对方闭嘴,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她说话,哪怕是生龙活虎地骂一句,总好过这样无可奈何到连退让也成为习惯。
“我……”清越终于开口,很无力,“我只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