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你这么委屈,你是客人,我怎么好意思……”
他觉得好笑:“我有说过我要受委屈么?”
“……”
她一时呆住,他们两个都不睡地上?但是屋里只有一张床,那岂不是……
“不要!”她的脸红得跟煮过似的,“这不合适。”
他在她头顶轻轻敲一下:“瞎想什么?一人一床被子。”
清越的脸刷地更加红。也许刚才那么一瞬的氛围,她的思绪真的云游到了某个不纯洁的地方,糗大了。
其实他们两个无论哪个都早过了不经人事的懵懂年龄,但这么隔着两层被子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仍是都觉得紧张无措。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好在这张雕花大床实在够大,两人背对背左右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辰川忍不住回头看清越,她整个身体蜷缩着,弓得像个虾米。他便隔着两层被子推推她:“喂,你这个睡觉姿势不正确。”
她也没睡着,却不回头,仍旧缩成小小的一团:“从小就这样,改不了了。”
又是习惯。也不知她从小到大到底养成多少坏习惯,但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父亲又缺失母爱的孩子,没有人能够责怪。更何况,这样的睡觉姿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知道的。
清越背对着他:“不如说说你家的事吧,不要像敷衍我邻居一样敷衍我,商人跟商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你要说清楚。”
他只能看见她头发蓬蓬的后脑勺,笑:“说起来太复杂,等哪天我画个关系图给你,一一交代。”
她突然转过脸对着他,一脸愤愤自责:“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才对!你跟少唐,也就是steven那么要好,就该是一类人。做专题的时候我查过ise中华区ceosteven的资料,母亲是英国富婆,父亲是日本名流。我怎么就没想到怀疑你的家世?”
辰川不以为然:“离谱。一个英国人跟一个日本人能生出个中国人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少唐。”
也对哦,少唐的确是个纯种中国人啊。但是:“空穴来风,这传闻总有理由的吧?我们记者也不是造谣生事的。”
“是啊,你们断章取义,张冠李戴的事倒不少做。”
“那……也是少数的,我可不是。”
他说:“少唐的妈妈算是英籍华人。他爸常年旅居日本,只是另外娶妻生子很多年了。离婚后分别给少唐生活费,每年都有很大笔的数目,少唐一直跟他爷爷生活,而他爷爷早就跟他爸断绝了父子关系。”
清越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从来没想过嘻嘻哈哈的秦少唐也有着这么可怜的身世。
“所以不要以一个人的家境来评论他幸福与否,我想如果给少唐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用钱去换取家庭的圆满,我也一样。父母家庭我没得选,哪怕我再怎么努力摆脱他们的荫蔽也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你又怎么能以这种理由离开我?就像你不知道少唐过得不幸福,你也不知道我其实想要的是……”他顿了顿,犹豫着,终于说出口,那么轻缓的两个字:“安宁。”
他说:“是我想要和你一起执手到老的安宁,清越。”
她倏然一愣。银月清幽,水声潺潺,阁楼外的一切都静如寒蝉,唯有风细细吹动夜色的弦。有这么一个男子,在这寂寂江南对她许诺安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语凝噎。
她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一刻只想要哭,像一艘漂泊的孤舟终于有处停泊的港湾,但她不知如何靠岸。
他们之间天差地远,怎么越得过那天堑般的距离?
他的眸子里盛着如海深情,但她没有自信去回应。一直就一无所有,从不敢奢望太美好的东西,从小深深烙在心里的自卑,让她总是畏首畏尾不敢放手一搏。
于是,终究只是重新背过身去,她低声道:“容我再想想。”
辰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很久,不确定她是否还未睡着:“其他任何理由都不会让我退缩,除非……”他顿了顿,“除非你爱的人不是我。”
除非他无论做什么都取代不了顾子维。
清越的肩膀微微一颤,她听到了。
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窗外月色皎洁,她突然想起爸爸的脸,爸爸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慈祥。他说,如果以后有一个男孩子像爸爸这样对我们家囡囡好,我才能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他。那时她懵懂无知,连连摇头:囡囡只要爸爸,谁也比不上爸爸好……
一语成谶。
自从爸爸离开以后再也没有人对她那么好。
就连妈妈也不爱她。
跟顾子维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终于可以告慰爸爸在天之灵。可是,连他也抛弃她。在爱的天平里她卑微主动,付出那么多,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但就在刚才,身后那个男子却作出那样的承诺,将她最想要的最好的东西双手捧到眼前。
爸爸,他是您派来拯救女儿的天使么?
清越闭上眼睛。夜色沉醉。
第二天清越先醒,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但怎么也睡不着了。侧过身子看辰川。
他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好,居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个角度……似乎一直在看着她。清越心中一动,看他的脸,原来狐狸的睡颜也可以这么单纯可爱。
拿出手机,偷偷给他拍了一张,相片命名——“睡美人”。
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出去,小心翼翼地穿鞋子,唯恐吵醒他,然后走到门边,开门,又转头看一眼,直到确信他没被自己吵醒才终于舒一口气。
回头“啊”的叫了一声,原来是妈妈站在身后:“呼……妈啊,您吓死我了。”
苏母一时没有接话,表情很难看,以至于清越开始紧张。她小时候便惯于察言观色,害怕做错什么事会惹妈妈不高兴。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一般情况下妈妈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很多时候明明没有做错,她也会下意识觉得心慌,就像现在。
苏母质问:“昨天你跟他睡?”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什么叫,跟他睡?
“我不是给你们分别安排房间了吗?你怎么又去他的房间?你们又没结婚……”
清越压低声音:“您小点声,不是您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