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住进那个房子没几天,就听见有人敲门。
已是晚上九点多,会是谁呢?
可希搬家时来过,刚刚还在跟自己通电话。但除了她,似乎不会有别人。他既不认识这儿的邻居也没有订快递,况且这个时候,一般人不会上门。
电话里,可希问他在不在家,也许是故意的,想突然给他一个意外。
从小,云修喜欢锁上自己的房门,以为那样就安全了。但他很少认为开门会带来危险,可能是由于他通常开房门时,天已经亮了。
家里的大门都是自然而然打开的,程雄的车回来,柏原的车回来,甚至是不认识的客人来访,帮佣都自动打开那扇门,好像进来这个家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所以,当他看到门铃应答器上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时,还是没有任何防备。想着,如果不是可希,那就是找错地方的客人。
一开门,看见两个陌生男子,刚想告诉他们找错地方了,其中一人已经迅速把他从门里拉出来,捂住他的口鼻。
就在那一霎那,柏原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能随便开门哪!”
他想,我从来不肯听他劝告。
意识稍微清醒之后,迷迷糊糊听见男人在说话。声音在风中飘散,听不清楚。等他含糊地嘟囔,那些人立刻停止说话,毫无征兆地,云修感觉到腿上一阵钝痛。
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像一个风箱,云修疼得只想哼哼,但咬着牙忍住了。在这一片黑暗中,他们只凭声音来判断自己的状况,如果发出声音,这些落在身上的脚步会来得更猛烈些。
有人似乎拿了根棍子,棍子带着呼啸声打在膝盖上,云修支持不住,又倒下了。侧着脸倒在地上,感受到风贴着地面朝他涌来。似乎还有残存的药物作用,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现在,他又站在这黑暗中,那些人像已被黑暗吞噬,再没任何动静。
雪花再次落到他的唇上,啊,今年初雪来得很早呢!
下雪时,柏原总比他先知道。他咚咚跑进房间,拉开窗帘,然后大声喊:“云修,看啊!下雪了!”
睁开眼,望出去,果真白茫茫一片。
他穿着睡衣,打开窗户,雪花落到掌心,化作一滴泪。
长大后,他只是站在窗边,不再伸出手去,与其捧在手心让它哭泣,不如观望。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拥有不一定会幸福,放手也不见得就是无情。
他走出几步,脚底下踉跄不稳。那一下打得比较狠。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膝盖钻心似的疼,仿佛有碎骨头在里边交错摩擦。
他摇摇晃晃地站住,睁大眼睛,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凭感觉往前走。视线被雪水阻隔,他用力眨着眼皮,终于看到不远处偶尔闪过的车灯。知道前面是大路,应该往那里走。
衣服和裤子都湿了,可能自己在泥地里躺了好一会。走起路来,潮湿让寒风更尖锐,穿过衣衫,直往肌肤深处扎去。
他想跑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忍着疼痛走了大约十分钟,但那条道路依旧遥远,仿佛自己从来没前进过。
他摸遍口袋,找不到手机。只好放弃这种求救方式,强撑着意志继续挪动脚步。
冷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耳廓撕裂似的疼。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停住脚步,风依然在高声尖叫。
走出十几米,依稀又听见那声声呼唤,被风吹成碎片后飞入他的耳朵,是柏原!
他四下张望,可眼前除了深浅不一的黑,和远处间或掠过的车灯,什么都没有。
发布会后,他也曾以为,柏原会出来找他,会通过其他人来打探自己的消息。可结果,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风灌入脑袋,彻骨的冷让他清醒。他想:我出现幻觉了。
声音越来越近,随着风声初歇,也比刚才的清晰。
或许,真是柏原……
他回应着,尽管这一声喊,可能会把那两个男人重新吸引过来。
雪花落满肩头,周围积聚起来的薄雪开始浮现白花花的反光,视线也清楚了些。
他站在风中,听不到人回应。就像当初站在发布会台子上一样,空寂孤单。空旷的荒野俯视着这个微小的生灵,风卷走他最后一点希望。
双腿越来越疼,越来越沉,都想坐下来躺一会,却看见一束光闪了几下,一个身影朝他奔来。
或许那些困在绝境的人,看到这种救援之光时,都是他这种心情吧,感激到难以名状。
“云修!”跑到跟前的人,语调里满是兴奋。
云修没想过真的是柏原。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柏原站在自己面前,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拂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