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居然真的哭了。
李承乾以为,经过上辈子那样彻骨的悲伤,这一生他能很平静地面对长孙氏的离世,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在母亲面前湿了眼眶。
他知道,长孙氏的病更多的是心病,是这些年来操心沥血耗出来的病。这病无药可解,再多的药灌下去,也挽救不了那具沉疴过重的躯体。
他衷心感激上天,能再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将未尽的孝尽完,让他还能见到最疼爱自己的母后。那一瞬间,李承乾觉得自己释然了。
他对李世民那点子执着的恨意,从此消散在风中,因为他看见了脚步虚浮却急匆匆赶来的李世民,胡子拉碴,显然已多日没有修理过了。
李承乾看得心酸,自觉地将空间让给二人,悄然无神地退出了立政殿。
李世民看着床榻之上因病而形容枯槁的人,眉眼之间还依稀可见当年的风情,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说,长孙氏却有很多话对他说。她唯恐自己时间不够一般,将李世民的手握得死紧。
从自己的家族开始,告诉皇帝,不要重用外戚,即便是对长孙无忌也不能过分信任。说到功臣,让皇帝势必保住房玄龄等人,即便将来有一天,这些功臣触怒了皇帝,也请李世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从轻发落,否则世人对李世民印象又会蒙上一层阴翳。说到儿子,李世民看见长孙氏的表情顷刻间柔和下来。
“陛下......承乾,我们的孩子......”长孙氏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困难,可她还是坚持着:“如果承乾注定一世无子,我祈求陛下,保他一世平安喜乐。”
李世民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打在长孙氏的手背上。他想让长孙氏停止说话,可两个人此刻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默契——好像这个时候再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一般。
“还有治儿,他的婚事......陛下,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是这一次,治儿不知何时对崔家姑娘生了情愫,我瞧着像是情根深种,陛下......”长孙氏话未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李世民眉头紧皱,这事情实在太过复杂。崔氏是房遗直的未婚妻,他李世民即便权柄再大,这事儿也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