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也拿出一块自己的肉干投入锅中,我问他:“你更喜欢中原的食物吧?”
那日在客栈大堂里匆匆一瞥,我看到了雪刃点的一桌子菜,现在想来,似乎也都是些蔬果米面之流。
他点头,颇为怀念的吸了吸鼻子:“不仅是食物,中原天气暖和,有趣的玩意也多,我总自己偷偷跑去云岭的南边,兄长生气了不肯给我钱,以往就都用随身物件抵了账,阿偃还是第一个愿意请我吃饭的人,谢谢你。”
天啊,这点小事何至于念叨许久。
他的感激溢于言表,明晃晃让人尴尬,我只好垂下眼睛,不做回应。
在苦寒中跋涉数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冰原裂谷。
所谓冰原裂谷,那是大地之上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它横贯整个冰原的最北部,向东向西,不见尽头。
裂谷的对岸是何方天地、生长着什么?裂谷究竟多深、有没有底、通向哪里?这些属于凡尘的疑惑绵延万代,无人知晓。
劲风自谷底而来,掀起夹带血腥之气的漫天冰屑,走向裂谷边缘时,就如同溺入了水中旋涡,身体被大力地拉扯着、缠卷着,会不由自主地向裂谷靠近。
至此已经算深入了人间的终点,四处都有叫不上名字的凶兽出没,它们强大好斗,一旦狭路相逢,便会发起不死不休的攻击。
黑羽带着我们沿裂谷寻觅冥蛇的巢穴,他尽可能地去绕开凶兽的领地,实在躲不过时才会出手。
我有幸目睹黑羽用手中的骨鞭一连绞杀了数只倒霉的雪豹,被他杀死的野兽全身骨骼尽碎为齑粉,软绵绵地倒在冰面上,像个蓬松的枕头。
那晚刮起了暴风雪,刺骨的寒风狂啸怒号,几欲将人掀翻;大雪漫天盖地,雪片宛如尖利的石子砸得人睁不开眼,很快就积起厚厚一层,掩埋了冰土。
我们躲进原本属于雪豹的洞穴中休整,黑羽干净利落的剥掉了雪豹的皮,铺在冷硬的地面上,又拔掉它们的牙齿和利爪收入囊中。
物尽其用,可惜雪豹的血肉有毒,不能入口。
随后他又生了一堆火,准备煮汤。
风雪封住了洞口,北荒冰原真是太冷了,离篝火稍微远点,呼出口的热气就会瞬间凝成一团白雾,久久不肯散去。
我靠着哥哥,紧挨热源坐在毛皮上,把手藏进进袖子里。
往锅里放肉干的时候,雪刃发现自己装口粮的袋子不见了。
也许是闪避雪豹攻击时无意中掉落,也许是暴雪骤起时被风吹走,总之眼下是找不到也不能去找了,如果按黑羽的说法,回程之前雪刃都只好饿着。
然而他又怎可能让自己的弟弟饿着
肉汤煮好后,哥哥盛了两碗,我没有伸出手来接,而是在黑羽行动之前,抢先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雪刃。
我告诉他们:“黑羽大人需要充足的食物保持体力,雪刃身弱不能饿着,而我们兄弟又一向吃得很少,所以雪刃同我们分食才最合情理。你说是吧,哥哥?”
哥哥把碗举在雪刃面前,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雪刃不再坚持,他接了肉汤,笑着说:“阿偃真好,又请我吃饭了。”
风声不肯止息。
他对我露出了客栈初见时,那种透亮的、懵懂的眼神。
我心头一颤,忍不住搓了搓藏在袖口中的手指。
随后似觉察到什么,身旁的哥哥爱抚般摸了摸我的头顶。
☆、五
-伍-
清晨,风雪犹不肯停。
哥哥弯腰呕出一口昨夜入腹的肉汤,汤汁触地结冰,连一丝热气都来不及冒。
我扶着他,用一只手帮他顺背。
后来黑羽也醒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洞口,找到我和哥哥,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问他:“这雪几时能停?”
黑羽说快了,顿了顿忽然又道:“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什么来头,但我自诩阅人无数,也看得出来,你兄弟二人并非如雪刃傻小子想得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