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进泥土里,再也飞不起来。
蝶且靠的却是羽翼,我们且靠的却是心。
我笑的可真比哭还难看,手足无措,然后张口结舌,忍的我眼睛里有什么瑟瑟的东西一直刺我的视网膜,我几乎怒的发抖,又忍的平静,但我知道我的腿在发抖,我说“钟长汉,你什么意思?”。
钟长汉始终讥笑着,黄昏的背光下,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他,又似乎我不是钟长汉心里的那个李喻,他好像很痛恨他面前的这个人似的,脸色始终沉着,他说“你巴上了一个那么有名的影视投资人,还何必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接着他像是理会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他看着我,笑了笑,眼睛在黑暗里显得越发幽冷起来“跟一个人觉得力度不够?你就那么想出名,我倒不介意与你拍了裸照放到网上去,怎么样?一夜成名够不够?”。
我手脚冰凉的看着面前的钟长汉,我知道他说的是秦政,始终还是知道了,我一直刻意在他面前隐瞒下来的,而我所隐瞒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我信任他,所以我一直也都以为他也信任我,我以为的,所以也以为他会以为,而我却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加逐在了他身上而已,以至于一直都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就算这样,我还是抱有期待他是信任我的。
我所恐慌的,不是被他知道后的恐惧,而是我所在他身上依赖的那颗心,被万丈寒冰冰住,骤紧的我无法呼吸,以至于我想开口解释的却破口而出一声呜咽,眼泪流了满脸,现在看来却更像是罪犯被当场抓个现行后的恐慌。
很多的自以为是,才这样让本来简单的事就这样两败俱伤。
你是相信我的吧……你应该相信我……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又何必去解释太多。
钟长汉越来越深的笑,嵌进深邃的眼窝里显得幽厉,更衬得我的绝望,他的头又重靠回到椅背里,声音也静了下来,他说“你生日的时候你对我说你不会跳舞,那时候你学舞已经学了两年了,你跟我说你再不隐瞒我,什么都不隐瞒我,你说你家里住来了亲戚,却是一个别的男人。你说的时候我都信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有原因的,但是你那天去面试群众演员,你现在又来跟我说,问我有没有朋友能帮你进演艺圈。什么时候开始……你的铮铮铁骨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攀附……为什么你们女人都喜欢钱……都喜欢用孝顺亲人的借口来喜欢钱?”。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懂人情不顾世故的年纪,无忧无虑开开心心,那时候在姥姥家住时,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她的家就在我姥姥家对门,她爱叫我‘绿绿’,那时候家人都叫我小名‘喻喻’,因她总也叫不清我的名字,所以她一开口叫我就是‘绿绿’。家里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好,天天腻在一起,从早上一起玩儿到天黑,我去她家,她来我家,天天就这样,开开心心。
有一天我们还是一样,吃晚饭就出去玩儿了,就在家附近的一个大坑里玩儿,坑是旱坑,里面倒会有一些村里人倒来的垃圾,我们最喜欢一人拿根小棍拨那些垃圾,有些别人不要的小玩意儿,小瓶子,自己就拿来了当稀罕物件的玩儿。拿着小棍在垃圾里拨着拨着,她就捡到了一块钱,她高兴的拿着那一块钱对我说“你看,我捡到了一块钱”。我也同是欣喜,惊讶的叫着“真好,你怎么那么幸运啊,都捡到了一块钱,我什么都没捡到”,然后心里就开始感觉极度不平衡,我也想捡到一块钱,看到她有我没有,我心里就是不平衡。于是我拿着小棍使劲儿的在垃圾堆里拨,一直拨到晚上,她叫我回家,我说再等等,我又继续拨,直到最后天色完全暗了,我也没拨到一分钱。
我越想心里就越是不高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胸腔里膨胀,胀的我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于是我就对她说,我说“你想吃好东西吗?”,她期喜的问我在哪儿呢。我便认真的对她说,我说“你把你那一块钱给我,我去买好吃的,到时候咱俩分,你分多点,我分少点”。她在手心里攥着那一块钱,想了想,她说“我自己买吧,这是我捡的一块钱”。我瞳孔挣了挣,我说“嗯,是你捡的,但是我不带你来这儿玩的话,你怎么捡到啊。你给我,我去买,到时候给你分多点”。在我几番纠缠下,她很是不情愿的把那一块钱给了我,我也是做贼心虚,还再三对她嘱咐说“你可别跟你爸妈说啊,你要是说了,这一块钱就是我的了,你可千万别跟你爸妈说。你要是说了,以后你就别跟我玩儿了”再三的嘱咐,又再三的威胁了的。
一块钱,能干些什么呢?我竟是无赖一样的硬是从她手里给哄骗了过来。那时候我们几岁?大概也就四五岁吧,我竟是有如此肮脏心机,就这样毁了一段最纯洁的友谊。
第二天早上,她的妈妈就牵着她的手找来了姥姥家,把事情经过说了,自然我被妈妈狠狠训了一顿,而她从那以后也再也没来过姥姥家找我玩,我每每见到她家的人,都会刻意躲的远远的,甚至于,我觉得我的家人在她家人面前时都矮了一截。蒙羞,就这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到现在,我都抹不去心中的那片灰。
2000块钱,区区2000块钱,像钟长汉他们这个圈里的人,平时请个客吃个饭也都不止这些吧。而2000块钱,当李耀兴奋的跟我说“姐,我发了”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呢,就如小时候心中的那层灰一样,它所承载的羞辱。
本汗湿的头发一下子就被天窗上进来的一阵风给吹乱了,我冷笑,道“像你说的,我就是个婊子,能赚钱,我还在乎什么自尊和羞辱,有钱赚,扮个小丑又怎么了,我用我的本事生存,不论我胖我瘦,我美或我丑,我凭自己的本事生存,那一切的需求都只是本能罢了”。
小丑是给人欢笑的,大家都看的笑颜仰合,小丑摔倒了磕断了牙齿,满嘴鲜血,疼的小丑呲牙咧嘴,五官都扭曲了,这时候大家却都在拍手叫好,说小丑的演技真好,可是浓妆下的小丑哭了,谁看到了。
钟长汉阴鹜的盯着我,紧了紧眸“我可真不识抬举,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这么没眼力了吧,我真早该把你公布于众,早该让你暴露在大众前。你想这样做,这些日子也是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了吧?”。
我将颊边掉下来的头发用手指理到耳后去,强颜笑了声“对,费了不少心思,我跟你在一起都快一年了,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窗外全暗下去的天空,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玻璃引进来,也只有寥寥昏黄,钟长汉长吁了口气,向我靠近过来,双手捧住了我的脸,车内的空气安静的,卷着我们之间的气流,悲伤和怨恨的气流,他拇指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脸,温柔如水,他说“你想让谁知道你的存在?”淡不可闻的声音却像从地狱传来一般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