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美丽这一生最自责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让大儿子徐奕辰辍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她当时不是不痛心,相反的可以说是心里在滴血。做父母的打拼一辈子,为的就是儿女将来能够成才,不要像父母一样没有文化只能一辈子干粗活,可她,却差点断送了儿子的前途。
对于荀朗一家,娄美丽和丈夫是感恩戴德。作为女人,她一开始也是心里边打鼓,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对方会那么好心帮助他们家儿子。可是后来的五年里,看着儿子努力勤奋,在荀朗父母的帮助下,考上了大学,一直顺风顺水直到毕业。娄美丽心里边的怀疑也就慢慢消退了,她想,兴许是老天不忍看她家大儿大好前途毁在她手里吧。
儿子毕业了回家,娄美丽比谁都高兴,可是高兴的日子却没过几天。
她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嫁在农村,有些东西她没机会接触也没有机会了解。儿子徐奕辰握着荀朗的手跟她和丈夫说:“爸,妈,我这辈子不打算娶妻生子。我和荀朗,我们俩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就像您们一样,我们也只有彼此。可能您们不了解也不明白甚至不接受,但我和荀朗不想瞒着您们。”
娄美丽是没有明白,她看着丈夫,丈夫却只叹息着低下了头。女儿徐芳看出来她没明白,拉着她的手小声地解释说:“妈,就是大哥和荀朗哥以后会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就跟平常夫妻一样,他们互相喜欢对方。”
娄美丽明白了,震惊了颤抖了,她抖着手骂徐奕辰,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绝望伸手想去打醒儿子。巴掌抽出去,却落在了荀朗的背上,那人将徐奕辰护在怀里,俩人的手仍然紧握在一起。娄美丽看了更来气,不管不顾又想动手。
“妈,你这是干嘛?”二儿子徐奕辉和女儿吓到了,赶紧上来拦。丈夫徐老二站起来拉她:“好好说不行,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动手做什么!”
娄美丽眼泪下来了,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边哭边骂:“儿子长大了,不好好地走正道,我该打醒他!你拉我做什么,这是你儿子,你不劝他你还拉我?是,都是我的错,我没教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他出去打工,都怪我!”
徐奕辰从荀朗怀里出来,颤抖着嘴唇喊她妈,娄美丽手捂着脸,眼泪落的更狠了,摇着头不看他。荀朗听不懂徐奕辰母亲说的方言,可也知道不是理解他们的话,搂着徐奕辰站起来忍着心疼说:“伯父伯母,我知道这会才告诉你们是我们不对。奕辰他很尊敬你们,也很在乎你们,他考虑了很久,选择今天告诉你们,也是因为接下来我们会住在一起,俩人过日子。与其瞒着你们,等你们有一天发现了伤心难过,我们更希望亲口告诉你们,请求你们的认可。我和奕辰,我们在一起谁都没有错,我们只是彼此互相喜欢上了,这辈子也只能是对方。”
娄美丽泪水流了满面,她这会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荀朗的一番话只会让她更加伤心,手捂着眼睛,摆手让他们离开。徐老二心里边何尝不难受,他只是经过这么些年,多少也猜到了点,拍着妻子的肩膀站起来,他望着同样难过的俩个孩子,摇摇头对大儿子说:“我和你妈对不起你。”
徐奕辰泪水顺着鼻梁滚落,说出的话只有气音:“……爸,我……”
徐老二抬手摇了摇:“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和你妈需要时间想想……你……你们就先走吧。”
徐芳留下来照顾父母,徐奕辉送俩人出去。
一开始的几天,娄美丽一想到这事,胸口就憋闷,憋狠了就控制不住眼泪。丈夫徐老二劝她她也听不进去,反过来还埋怨他。女儿徐芳放了暑假也不出去了,天天在家里陪着。儿子徐奕辉也是想方设法地弄出点事,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娄美丽想不开,连话都不愿意说了,有时候在卧室的床上坐着,就发呆。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又到了一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邻里邻居的妇女坐到一起剥花生准备自家做月饼。被问到大儿子毕业后在哪工作,娄美丽剥花生的动作停下,脸上有点不自在,耷拉下眼皮轻描淡写说:“在市里边一家高中当老师。”上次那事后她就没再见到大儿子,这还是女儿徐芳和丈夫聊天时候她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