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季,你早料到长安的胞弟也在这儿?那个有着鸦青色眼瞳的娄族少年……」
很可惜东凌压根没在听姬仲年说了什幺,他拍了拍华服的衣襬,踩着迴旋的步伐离开。跨出门槛前,东凌叹口气,微微瞇起眼:
「我的所作所为,只为东家、只为阿嗣、只为景春那温柔的傻子——哪怕日后下场不得好死,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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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两人一路激斗至客栈外,又过了会儿,她才茫然地跟了出去。
陇京地处中间,自古乃战略要道,兵家必争之地。但这儿入夜的北风,在阿紫眼里却带有纪州春日的气息。很显然地,她早已将祖国的味道埋藏于记忆深处,即使身离殷国故土只有一江之隔,仍难以触发。
阿紫穿着单薄,夜风下本应觉得冷,可她如今被眼前一道道鞭影给勾了魂。怔怔地,一时间无视了在旁严阵以待的襄国骑兵,她一心一意专注于事隔多年再度见到的流光——恍惚里能切开岁月与瞬息,不朽的剎那亘古。
而它就像落入死水里的碎石,惊起一波波涟漪。
犹记得当年邬京事变,景、墨两大将门被灭,阿紫因娄族公主捨命救下得以偷生。但于后续真正保护了她的,事实上是那时略嫌青涩的枪法;是那个不过十七岁、一心想与其父并驾齐驱的景春。
所以日后得知她将接下隐卫之长一职时,阿紫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懂箇中曲折,只道明明承袭了将门的精神与操守,景春又比谁都嚮往着光明正大地一决雌雄,如何最终会选择放弃?
好比今夜与段洵再次交手,阿紫在她正气浩然的眸中,看见了某种心愿被满足的舒坦。
「这样下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少年的声音拉回阿紫的神。认清是谁后,她不由得僵在原地。
「结局恐怕是两败俱伤。」
是他!是方才的娄族少年!阿紫近乎本能地后退一步。她那双桃花眼睁得不能再睁,全副精神从刀光剑影转移到对方身上,感觉视线要将对方给洞穿才甘心。
「这一辈的纪州军都这般毛毛躁躁?」露骨的打量让纳兰幼安蹙眉。他不识得阿紫,更不会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是当事人之一,更甚于清楚前因后果,「还是我猜错了,你并非纪州的人马?」
「我……!」其余情绪暂且抛到九霄云外。阿紫对自己有些恼怒,觉得今日真是差劲透顶,不但没遵守景春的指令,更减损了纪州的威望。她羞愧地胀红脸,微微带着哭腔嚷道:
「才没有!纪州军里头,毛毛躁躁、沉不住气的,从来只有阿紫一人!」
见状,纳兰幼安难得地一愣。他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造成这幺大的反弹,更没想过阿紫居然真的会回应自己。安抚也好,不安抚也罢,总之确实让他重新审视了一番。纳兰幼安不笨,看那个小姑娘第二眼时,飞快地有了个底:
「你便是墨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