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猛士。
显然,病房里几个来看护他的人也没能制止住顾岭的发疯。
注意到花栗停留在自己手背上的视线,顾岭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手。
他很后悔自己喝了酒。
他本来该在花栗面前把一切做到完美的,保持最温和、最不会让他感到压迫性的形象,可是半瓶酒下去,他就没了意识,等到苏醒过来,脑海中零零星星的发疯片段,让他有种前功尽弃的挫败感。
他把手背在身后,双眼灼灼地注视着花栗,说:“……我听到你的轮椅声了。”
这半年来,顾岭已经听熟了从隔壁传来的轮椅声。他知道,轮椅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时,是花栗在转弯;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声音的时候,花栗一定是轧过了客厅里一块翘起角的瓷砖;发出短促平顺的滑动声时,花栗就从工作台到电脑前了。
他靠声音了解花栗的一切,但他怕正面见到花栗。他怕吓跑他,尽管知道这间小小的老房子是花栗唯一的栖身之所,理智一遍遍告诉他花栗不会走也不可能走,他仍然很怕。
而花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交代突然冲出病房的缘由,再抬头看到顾岭,他极力维持冷静的模样,竟然让花栗看到了还在初中时,那个戴着平光眼镜、耳根通红却不肯说出自己真实心意的中二少年。
这么多年,他总算学会珍惜了。
真好。
下一个他喜欢上的人,肯定比自己有福气得多。
花栗说:“你病还没有好,回去吧。”
顾岭一颤,他从花栗眼里看到……
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和花栗打照面,他的腿还是软的,轻飘飘像是踩在棉花上,随时都会摔下去,所以他竭力挺直膝盖,生怕自己的仪容不整,精神不济,会给花栗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他发现自己想多了,花栗看他的眼神没有了半年前的厌恶和痛恨,只是平静,毫无波澜的平静。
……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模样。
他突然就很慌,心悸得厉害,往前跨了一步:“我推你回去。”
花栗居然有心情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顾岭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花栗重复:“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岭。
还恨吗?……随着时间,那种痛恨好像已经淡了很多,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腿有治好的希望时,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恨不起顾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