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进展下来,场中不少人都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位面色红润,身板笔直的苏姓老头,依这对饮的次序,也就是说,这老头在老皇帝心目中是仅次于卫国侯的,便是江南东路安抚使兼江宁知府潘焘也得排在其后。
在大梁,江南东路是全国最繁荣的一路,没有之一,无论是在人口数量上还是粮食产量上,还是在科举考试中及第的人数上,都列全大梁各路之首,而作为江南东路安抚使兼首府知府,潘焘不仅在江南一带名望颇高,即使是在京都他也可以横着走,这会儿却被一个无名老头占到了前头去,众人不由暗讶,纷纷揣测苏老头的来历,在座没有傻的,很快明白这个老头远非一个单纯的匠人。
坐在卫国侯世子王业秋之侧的王洛尧不知是不是由于心虚的原因,一直没有朝苏恒卫那里看去。
圣上搁下酒杯,目光落在手上的杯口,语音颇是有些风轻云淡:“听说苏老的嫡重孙女嫁到侯府来,做了状元郎的妻室?”
闻此,明德堂内登时静了下来,苏苏大名在江宁城如今虽不至家喻户晓,却也是如雷贯耳的,而她如此大名并非什么惊天美名,而是因为一年多来的各种事迹,此时听闻圣上亲口提起,个个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再看看苏恒卫。
一个新妇,何德何能,竟是值得圣上亲自挂记?
苏恒卫一听此话,再次躬身立定,张口前,炯炯有神的双眼飞快扫了一眼对面的王元案、毕氏、王业秋和王洛尧,不等他们回应,他已谦声答道:“承蒙圣上厚爱,老臣小重孙女确是在去年四年初嫁进卫国侯府来!当时,还是李太师亲自做的媒!”
“嗯!”高宗皇帝点点头,面色温和,甚至嘴角隐隐带笑,转眸在王洛尧身侧一扫,重新问向苏恒卫,“怎地,一直没见她来给朕问安?”
此言一处,众人又是一讶:圣上何等尊颜,岂是谁说来问安就能来问安的,这江宁城近百万人口,若谁想来见就来见,那还了得?苏苏不仅一介女流,还是晚辈,她何来资格面圣!但是圣上竟问她为何没有问安?
众等心里惊讶归惊讶,但个个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皆静等苏恒卫的应答。
苏恒卫面现受宠若惊地低笑一声,拱手道:“请圣上恕罪,却非老臣这重孙女不来给圣上问安,恐怕她求之不得,只是毕竟她身份低微,这里还轮不到她露脸!”
“嗳——苏老见外,自前年洛尧连中三元,朕便听说他定下了你家的姑娘,这会儿既然朕到了卫国侯府,岂有不见之一见的道理,洛尧文韬武略,想来你家姑娘也差不到哪去!嗯,去传她来面圣吧!”高宗大手一挥,偏着头道。
闻此,苏恒卫抬脸觑了一眼王元案,王元案原地站起,躬身对上头鞠了一礼,然后冲候在堂门口的王大喜点了点下巴。
这么一来,堂内所有人都在暗下嘀咕:圣上这么个做法,也太抬举苏家人了吧!
素园里的苏苏很快得到王大喜的消息,正在屋里胡思乱想的她一听说圣上要召见她,惊得差些没站稳:“王大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圣……圣上为何传我去?”
她一个丫头片子,什么能耐没有,圣上怎地想起来要召见她去?
王大喜却是面容祥和且微带笑意:“大少奶奶,您别多想,这纯粹是幸事一桩,您还是快些更衣上妆,速速前往曦园罢!”
苏苏也不敢多做耽搁,赶忙让艾芙将去年中秋时毕氏给她量身定制的一身华贵命妇装取出,当初她还想,这衣服怕是一辈子都无用武之地,她一介平凡妇人,哪有机会面圣啊!
不想,今日她就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
艾芙比她紧张,平日给苏苏梳的头发皆是简单轻便为主的款式,这会儿为了梳一个与华裳相配的发髻,她额头都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