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心中一惊,往后退了退,直挪得与岩壁间留不出一丝缝隙为止,终于不得不停下,强作冷静地望着来人。
这人蹲下身,粗糙手掌制着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来,恐吓道:“不想多受罪就老实点,老子能让你死得更痛快。”
方素听他话里意思,是安了心要取自己性命了,反倒镇定下来,问道:“你我有过什么仇怨吗?”
眼前人漠然盯着他,虽冷血,神情里却看不出憎恶之意,想来不该是什么仇家,更何况他从前从不与人结怨。
方素想着,不禁出言试探道:“你们是秦眉莞的人?”
这人沉声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松开对他的桎梏。
下颌已被捏得生疼,方素听着那声冷笑,几乎肯定了心里的答案。
倒是另一人显得蠢些,见状大笑不支,得意讲道:“大哥,他还挺聪明的!”
“少说屁话!”
老大吼了一句,老二连忙讪笑点头,问道:“大哥,咱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秦眉莞还欠着咱仨一大笔银子,等老三带银子赶来再动手。”
“可是大哥,她不是说了,完事才能拿银子吗?”老二又问,“事先也拿了一笔,这是规矩。”
“规矩个屁,”老大站起身来走回原处,恨铁不成钢地翻他两眼,恼道,“唐桥渊是什么人?这才半天时间,麟州城里被翻了个遍,你以为咱们动了手再回去拿钱,还能活着出城来?这一回是真玩命的勾当,谁他娘的还守规矩!”
老二恍然大悟地点头附和。
两人对话被方素听在耳里,方素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地却多了几分希望,且当他听到唐桥渊在努力寻找他时,当即便平生数重求生之欲,直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定不让那人失望才好……
而与此同时,麟州城内的确是一番极不安宁的景象。
唐桥渊手下之人本就多是些凶神恶煞的角色,人分几道,哪还顾得上他人清净,直把整座城掀得十足彻底。可惜尽管如此,依旧无一人寻得方素的半分踪迹。
唐桥渊亲自骋马寻了许久,城外青山亦跑了数趟,但山脉相连,山道回环曲折,哪里都像是人迹罕至似的,终究徒劳无功。
夕阳将近,这世上不能见光之事多是在月黑风高夜里发生的,这人只怕天色暗了,方素会更加危险。
唐桥渊眼中遍布血色,不敢深想方素目前的处境,担心想得太过真切会令自己心神崩溃。他心急如焚,只可笑自己当初说什么日久生情,明明万事都没有忘记,早就深种的情意怎可能会退却半分,更何来再生之说!
不论起因如何,方素从最开始就成为了他心中之最,一旦入心便无法抹去,这是他连根长在了心里的人,倘若遭遇不测,唐桥渊不知道还能如何面对……
——多想一分,神思便更加溃乱一分。
马蹄不休,胡乱踏在山中。
马背上之人起初还会拉缰引路,到后来几近麻木,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直到跑累的马儿识途而返,自行带着他回到城中。
唐府门口,白萍一直焦虑等待着各方消息,如此大半天过去,没听见任何令人安心的话,却等到唐桥渊颓然回来,急忙上前拉马。
唐桥渊回过神来,翻身落地,怀着仅有的一点儿期冀问道:“有消息了吗?”
白萍心疼不已,凝眉摇头。
唐桥渊喉结微微颤动几下,罢了低声自责道:“我把他留在院里两次,两次都害了他,身在唐府都保不了他平安……”
白萍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尽力安慰:“庄主莫急,夫人定会安然无恙,城中还在反复寻找。”
唐桥渊抬了抬眼。
“城外的人呢?”
白萍摇头:“也还在找着。”
“只留少数人在城中,其他都去城外,外面山路复杂,人多些能找得更加仔细。”
白萍福身应是,急忙将这人吩咐传下去,命人迅速赶往城外。安排妥当之后,这才迟疑开口,想劝唐桥渊回府中用饭休息,哪知刚叫出一声“庄主”,便听身后传来战战兢兢的话语声。
白萍回过身去,见前来寻她的是前些日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中的一人,这姑娘眼里带着畏惧,小心翼翼地施礼唤道:“庄主,白萍姐姐……”
“何事?”白萍问道。
侍女不敢抬头,胆怯回道:“白萍姐姐,其实先前表小姐还未被关起来的时候……奴婢……奴婢曾在城西看见过她……她那时正与三人在巷里说话,其中一个奴婢认得,是西边的李痞子……”
白萍听得一怔,禁不住勃然怒斥:“为何不早讲!我曾告诉过你,见着秦眉莞做任何事都要让我知道,你听哪儿去了?!”
侍女当即吓得跪倒在地,哀求道:“白萍姐姐赎罪……是奴婢胆小……奴婢家在城西,只怕被李痞子欺负,不敢多言……”
白萍还要发火,唐桥渊伸手止住她,弯腰将这侍女从地上拉起来,强压心中浮躁,问道:“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