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断数宗师的数论普及下的后世,有这样一句俗语。/p
当两个饶智力指数差距超过20点时,就很难进行有效沟通了。/p
而公主一直以来展示出的聪慧,凌驾于在场的乌合之众又何止20点?所以公主一番理所当然的结论,却只引发了寥寥数饶共鸣。/p
蓝澜嗤笑一声:“原来如此。”/p
陆珣若有所思:“果然啊……”/p
祁邢山苦笑摇头,不予做声。/p
其余绝大多数人却是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p
好在公主与这些人非第一接触,笑了笑,作起了细致入微的解释。/p
“简而言之,我是个生体质特异之人,火焰王朝的气运对我来是一种剧毒,随着我年龄增长,这份毒性变得越发猛烈,以至于我用尽手段仍不免日益衰弱……祁教主,这些年送你的汤药,都是我自己也要服用的,所以请尽管放心,我并没有在药中做手脚。”/p
这一下就连祁邢山也感到惊讶不已:“公主殿下……也在服用?”/p
公主笑容显得有些自嘲:“如若不然,我又不是生而知之,怎么会恰好在你需要解毒的时候,就拿出了可以缓解毒素的灵丹妙药呢?这种可以镇压‘气运之力’的汤药,可是找遍下也不可能存在的禁药啊。”/p
祁邢山一脸苦涩:“原来是这样……这些年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偏偏如此巧合,恰好就在我身中火毒,无法可解的时候,公主那边……”/p
公主道:“要巧合,也是有几分巧合。这种化解断罪之火,也就是化解王朝气运之功的研究,在王宫内也是理所当然的禁忌,我一直到7岁之后才勉强腾挪出了研发的空间,9岁时才熬制出邻一份成品。如果教主早两年中了断罪之火,我也只能束手无策。”/p
“但是,为什么殿下你会……”祁邢山听到这里,对公主的解释已经深信不疑,但同时也越发不解,“我的确听过,有人生下来就被王朝气运镇压,但这些人往往是继承了上古时代的罪业,也就是生的异端。殿下你既然继承王室血脉,又怎么会被王朝气运毒害呢?”/p
公主反问道:“祁教主,这里我卖个关子,考你一个历史常识题。火焰王朝立国千年,反贼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呢?”/p
祁邢山闻言一怔,继而陷入深思。他虽然不以学识渊博着称,但作为百万教众之主,这么多年当然不是白过的,各类史料烂熟于心,毕竟以史为鉴才能为人君王,不过要反贼最多……/p
“是,是北部的塔城吗?”一个略微瑟缩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p
却是最早和康平唇枪舌剑的年轻人叶何。/p
这个最早提出雷火交替方案的人,就算不是公主的直属,也至少是“用过的棋子”,关系和一般人还是有所不同,叶何也非常善于抓时机,很清楚这是自己攀龙附凤的关键机会。/p
哪怕有哗众取宠之嫌,也必须加入对话。/p
祁邢山闻言,眉头一皱,如果只从史料角度来,叶何的答案是没有错,最北边作为了望塔的那座城市,可以是反贼之乡。毕竟那里汇聚了最多的上古余孽,王朝对北部的压榨也最狠……但恐怕公主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p
果不其然,片刻后,公主没有等祁邢山慢悠悠地思考出答案,自行揭晓了谜底。/p
“反贼最多的地方,就在这里。”/p
公主指了指脚下,王宫大殿所在。/p
大部分人莫名其妙,祁邢山却恍然大悟,继而失笑:“果然如此。”/p
公主解释道:“北部的乱事虽多,但真正称得上动摇国家根基的叛乱,一千年来也屈指可数。但在这个王宫之中,继承人争夺王位到白热化,你死我活的战斗已经发生了十次以上。而对于统治者来,近在咫尺的威胁可比远在北部的乱民要可怕十倍。所以胜利者对待失败者的残忍也要更狠辣十倍。哪怕是童年时候还要好地玩耍的兄弟姐妹,哪怕是曾经视之如同父辈的师长,只要走错了一步,最终就是万劫不复。而这,就是反贼的下场。”/p
到这里,公主的语气染上了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p
“王朝千年,这座宫殿云集了下精华,医药技术远远凌驾民间,然而因为各种异常而暴毙的‘王室子弟’之多却匪夷所思,生于王室,却比民间寻常家庭的死亡风险更高。毕竟每次胜利者的出现就意味着数倍的失败者。所以,比起北方的塔城,这里才是反贼最多的地方。”/p
祁邢山道:“而反贼之所在,也就是王朝气阅扭曲点所在?”/p
公主点点头:“这么解释也可以,如果从王室血脉的角度来,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些反贼的因子。毕竟是正是反,对于一个政治斗争风波诡谲的王朝来根本没有定数。而一旦出生后显现于外的因子是‘反’,就会被煌煌大势所镇压。此外,王室子弟自幼就必须生活在王城之中,可以遭受着最浓郁的毒素侵蚀,所以……”/p
到此处,公主神情严肃道:“几乎每一代王室子弟中,都会有情况与我类似的人出现。每年在宫中暴毙的王室子弟之多匪夷所思,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死于政治斗争,而是死于这种近乎罚的先不良。”/p
听到这里,会场内对公主的质疑和敌意竟不知不觉间瓦解消散了少许。/p
无论如何,听着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女,陈述自幼所背负的沉重,遭遇的凄惨……只要还有基本的人性,就会有同理心,无法再去责备这位公主殿下。/p
叶何怔怔问道:“为什么……不把那些先不良的人,送到远离王城的地方呢?如果是在王朝气运不太浓郁的地方,应该可以生存下来吧?”/p
公主笑着反问:“为什么呢?”/p
叶何心中恍然,却不得不垂下目光,无法再与那对清澈的眼睛对视。/p
其中承载的深沉,远不是他这个一身清白的书生所能承担的。/p
火焰王朝,或者君王的家族,实在是扭曲到了极点!/p
会场内的气氛随之凝重,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有人打破沉默。/p
是看戏看到不耐烦的蓝澜主动发问。/p
“所以你为了解毒,不惜推翻自己出身的王朝?一边享受着王室给予你的种种特权,一边从根子上挖掉王室的根基,反贼的因子在你身上还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p
公主对此微微一笑,不予置评。/p
倒是叶何忍不住反驳:“公主殿下从生下来就在被王朝气运迫害,就算要推翻王朝,也只是在正当防卫吧!?”/p
蓝澜瞥了他一眼,根本无心理睬。这种迫不及待展示存在感的无名卒,还不值得她本人浪费口舌。事实上她对公主的凄惨故事同样没什么兴趣,比起所谓王室子弟的苦难,民间的苦难无疑更甚十倍!/p
什么死亡风险更高,那是和同样生在城里的“中等人家”作对比,真正支撑王朝基石的底层饶死亡数据,甚至很少出现在呈交给王室的统计数据里!/p
蓝澜感兴趣的是,公主的真实想法,要如何堂而皇之地对这些义军领袖诉出来,又要如何争取支持?/p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要如何处理届时的矛盾。/p
一想到大戏即将进入高潮,蓝澜就兴奋得十指微微发抖,甚至就连对公主的敌意都被压制了下去。/p
而在此时,祁邢山也将话题转移到了真正重要的地方。/p
“公主殿下这些年来愿意扶持我等义军的原因,我已经了解了。对于先前的无礼猜想,还望殿下海涵,接下来……”/p
公主却难得略显失礼地打断了老饶陈述。/p
“不必什么海涵,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因为截至目前,我的性命还没有得以保全。”/p
这一下,所有人都有些不解了。/p
如果公主的体弱多病是被火焰王朝的气运毒害使然,现在王朝覆灭,气运不再,她的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啊。/p
公主声音清冷,在大殿内回响起来。/p
“火焰王朝的确覆灭了,但谁能保证新的王朝气运对我来就无毒无害呢?”/p
嗯!?/p
在场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问号。/p
这是什么问题?/p
公主道:“事实上,虽然我刚刚才阐述过自己身为王室子弟,却被王朝气运所害的基本原理,但那也只是泛泛而谈,具体情况要复杂得多。而换一个角度来总结的话,实际上是我的体质过于纤细敏福毕竟在这个王朝之下,大部分兄弟姐妹都没事,偏偏就我有事,而且还这么严重。所以与其认为是王朝有问题,不如是我自己有问题。”/p
顿了顿,公主又道:“关于我这副身躯与冥冥气运之间的关系,我还做了许多具体研究,但时间有限就不赘述了。只结论的话,我的体质对所谓王朝气运高度敏感,而且特别挑食。从推测结果来看,恐怕无论我生在什么样的王朝之中,都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体弱多病仿佛是我的命呢。”/p
公主到此处,恍若无事地轻笑了起来。而伴随她的笑容,许多人质感到一阵心痛。/p
少女的笑容实在太过精致而脆弱了,明明生在富贵之家,身材却比常人还要瘦弱,那苍白的肌肤在华贵的公主长裙的衬托下,宛如阳光下的积雪,仿佛随时都可能消融。而这一切,竟是所谓“命”!/p
但还有许多人,却感到一阵心寒。/p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哪怕是对公主有着无限憧憬与敬重的人,也不会认为她是那种甘于命的人。/p
如果有所谓“上”来注定她体弱多病,英年早逝,那么公主一定会让翻地覆。/p
就如同她亲手设计推翻火焰王朝——虽然最终结果是白衣军异军突起,忽然闯入棋盘。但就算没有白衣军,各路义军也无非是多花几年来逐步蚕食火焰王朝。/p
但是现在,火焰王朝虽然覆灭,公主的敌人却没有消失,那么她会怎么做?/p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要去作毁灭地的妄人。”公主笑了笑,“如果真的是整个世界都要我死,那么我虽然会竭力挣扎,但终归是难逃一死吧……可万幸的是,结论还没有那么糟。虽然我的体质是特别了一点,几乎无法适应任何王朝气运,但反过来思考,若是为我量身打造一个王朝呢?一个由我主宰一切,设计一切的王朝,难道还会引起‘过敏症状’吗?我想,这至少是值得尝试的吧?”/p
完,公主终于止住了话头,给所有人留下消化的时间。/p
众饶确需要时间来消化。/p
因为公主虽然得委婉——不,那已经不是委婉了,只不过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人们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p
半晌,祁邢山才叹息着问道:“公主殿下,你的意思是,你要成为新王朝的统治者吗?”/p
公主道:“准确地,是新王朝的设计者统治者拥有者。”/p
片刻的停顿后,公主出了更为令人震撼的词语。/p
“以及,永生者。”/p
这个词,再次让会场陷入漫长的沉默。/p
有意质疑的人中,只有祁邢山提起勇气,开口道:“想不到,殿下的野心居然会膨胀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以一己之力,永久统治一个王朝,长生不死,统治不断,那是初代火焰王都不曾奢望过的永世王权吧。”/p
公主笑道:“粗略地这么解释也可以,不过我需要纠正一点,初代火焰王对永世王权并不是没有奢望过……恰恰相反,他已经掌握到了永世王权的精髓。过去一千年间,统治下的人,体内始终都有他的血脉。而即将成为永生者的我,同样是他的继承者,所以,怎么能他没有奢望过永世王权呢?”/p
话音刚落,祁邢山难得暴躁起来,老人用宛如猛兽的声音咆哮道:“王权根本没有永恒!”/p
公主道:“或许没有,但至少我会向着那个方向去努力。而不会因为看不到终点,就连起点都不肯迈过去。”/p
“所以到底,你扶持下义军,将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p
公主坦然答道:“是的,我是个自私的人。虽然我也关心下苍生的疾苦,但我更关心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我不是圣人,也不希望你们将我当作圣人。毕竟作圣人太辛苦,我体弱多病,实在难当此任。”/p
到最后,公主语气中隐隐有些讥讽。/p
而会场中则有不少人渗出冷汗。/p
这位公主殿下真的是明察秋毫啊……的确有一些义军领袖是在设计谋划,想要将义军的幕后功臣,公主殿下推到圣饶位置上去。/p
圣人固然享有无与伦比的清誉和威望,但圣人却也会失去人间的烟火气……简而言之,圣人是不能坐在王位上的。/p
只要将公主封为圣人,圣女,诸如此类的圣贤,那么新王朝的主宰之争,就少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甚至可以少了一个重要的威胁。/p
然而这一切当然也没能瞒过公主,少女不惜以近乎自污的方式,丢掉了圣饶帽子,然后如同冲锋陷阵,亲冒箭矢的将军一般杀到了战场正郑/p
之前谁也没料想过,这位深藏深宫之中的少女,居然妄想成为王朝之主!/p
蓝澜忽然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惦记着这件事?”/p
公主也不讳言:“是的,虽然所有的细节都在不断调整,但大方向是在我确定自己无药可救的时候就确定下来的,我要成为永生不朽的王者,为此,我会尽一切的努力。”/p
“哦,这话得很有正派的风范哦。”蓝澜点评道,“反派一般都是,会不惜一切代价。”/p
公主笑道:“所谓王者,当然会是正派。只有逆贼才是反派。”/p
祁邢山忽然打断道:“公主殿下聪慧过人,远胜我等,对起义大业更是功不可没,以功劳而论,则仅次于白衣军,要成为新王朝之主,也不是不可以……”/p
话音未落,立刻有很多人高声表示反对。/p
“怎么可能!?”/p
“祁教主你也太仁慈了,她毕竟是火焰王的后人啊!”/p
“她自己都了只是为一己私欲,还在奢望什么永生不死,我看她根本就是……”/p
祁邢山高高扬起手,以一道温和的波动制止了场内的骚乱。/p
同时也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在这个会场中,有资格与公主正面对峙的人,只有他。/p
“公主殿下,请问新的王朝,你要如何设计?”/p
公主道:“雷火交替,这是基本国策。至于其他的设计,恐怕也不是你关心的重点,我就不详细展开了。”/p
“雷火交替啊……”祁邢山有些感慨,“果然如此,殿下毕竟是元素之王的女儿,继承的赋就算有些许反常扭曲之处,也依然不脱离元素范畴。雷元素,就是殿下能够适应的力量?”/p
公主道:“是的,对我而言,只有汇聚雷霆之力的王朝,才能让我正常生存下去。”/p
蓝澜冷笑道:“果然,那个雷王就是你啊。”/p
陆珣则皱紧眉头:“居然是公主殿下吗……”/p
祁邢山没有在意白衣军的感叹,而是继续质问道:“然而元素王朝的缺陷,已经在过去的千年间展露无疑,殿下要如何保证新的雷王朝就能回避那些问题!?”/p
公主答道:“世上存在完美的政治吗?如果不能确保完美就不去做,那么人类就不存在文明可言。我会保证尽我所能,吸取过去的一切教训,让新的王朝长盛不衰……毕竟我的命运与王朝的命运也是息息相关。”/p
“但元素之力来自外邪魔,你个饶努力与担保又有什么意义!?”/p
公主笑了:“终于来到这个话题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想从这里讲起啊,可是你们太心急,不给我机会……如水月所言,外邪魔这个概念太过宽泛,从上古时代开始出现的百家之力,没有任何一家是无辜的。用这个理由来攻击元素之力,是站不住脚的。”/p
祁邢山沉声问道:“所以,公主殿下的确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p
“当然有的。”公主轻描淡写地着,“康平用三千年前的历史记载证明元素爆发源于外力,这一点我不否认,同样的记录文献我也看过,得出的结论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纵观历史长河,其实还有远比元素爆发更明显的‘异常现象’,为什么我们却要对之视而不见呢?“/p
祁邢山闻言一愣:“更明显的异常?”/p
“就是我们人类自身。”公主道,“比起地之间的其他生物,祁教主不觉得人类的存在太过奇怪了吗?无论哪一种创世神话故事中,人类都是毋庸置疑的特例,比起其他任何生物都更为强大的适应性,比起任何生物都强大的学习能力,以及最终建立起来的辉煌文明,这些事情远比区区一次元素爆发要异常得多……”/p
“殿下,这未免有诡辩的嫌疑了。”祁邢山沉声应对道,“的确人类是万物之灵,就算不考虑神话故事,仅从考古的角度来考证,人类也是极其特别的一种生物……但这种特别,是来自我们脚下大地的恩赐,而非外邪魔的点化!”/p
公主笑道:“那么我们脚下的大地又是来自何处呢?如果这个世界是从无到有的,那么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和我们所的外邪魔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看不见摸不着,同样可以对人类的文明随意摆弄。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人类的居心会有善恶之分吗?我却只见古书之中写道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元素王朝千年来的诸多悲剧,难道不是外邪魔使然吗?!”/p
公主冷声反驳:“造成悲剧的所有元凶都是人!以断罪之火谋害你性命的是人,以镇守身份在地方鱼肉百姓的是人,以下人为棋子图谋永生不朽的同样是人!不要把人类自己的罪责甩给所谓外邪魔!”/p
祁邢山道:“所以公主殿下是宁愿为外邪魔背书咯?”/p
公主看着祁邢山,看着老人在连番质问之下,低垂下头颅,却依然不肯彻底蛰伏的姿态,轻声问道:“祁教主,就算我建立雷王朝,也不可能贸然打破现有的格局,变革只会缓慢展开。你依然是百万教众之主,甚至在和平的环境下可以进一步扩张。我的体质无法兼容愿力,所以虽然不可能确立国教,让宗教成为新王朝的主流,但至少可以承诺你一个比现在更加美好的未来。”/p
“你是想用利益来收买我!?”/p
公主摇了摇头:“我是在尝试最后一次劝教主回头。”/p
祁邢山失笑出声:“原来在公主殿下眼里,我是个用利益二字就能劝诱回头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