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李章筋疲力尽,看着身边越烧越近的火焰,身子却沉得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他想喊娘,却同样出不得声。火焰烧身,痛楚闷钝而深刻,他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烧成了灰。急切间,他四顾寻找娘亲,茫然焦急地挣扎。忽然,眼前的景象一变,李章终于看到了娘,微笑着站在泉边,清凉的气息逼散了灼身的烈焰,进而润泽了干枯的唇舌。他热泪盈眶,努力想要靠近,娘的身影却渐渐淡去,他急切地叫了声“娘”,猛然睁开了眼睛。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焦虑担忧了好几天的何青终于忍不住,扑在床边放声大哭。
李章好一会才真正清醒,知道娘亲是在梦中,亦是难过得落泪。他不敢像何青那样恣意,强忍着擦干眼泪,转而去哄何青。
李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几乎没了声音,却没有上次那种磨砺的感觉,想来是昏迷中何青一直喂自己喝水之故,不由心中又软了几分。
“……饿了。”
虽是轻浅得几乎听不到的气音,何青还是听见了,赶紧抹干眼泪,不好意思地起身:“小奴忘情了。火上一直煨着粥呢,小奴这就去拿。”
就着何青的勺子慢慢喝粥,李章趴在枕上轻轻地说:“你又不是我的奴仆,不必如此自称。”
“公子……”何青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李章怕了他,努力笑了笑,说:“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你该高兴才对。”
何青越发哭得难禁,李章被他哭得头疼,身上的伤也越来越疼起来,真如火焰灼身一般。他原本就是对疼痛非常敏感的体质,五岁那年不过被父亲打了两戒尺,就疼晕了半天,急得娘亲哭背气了好几回,这才收了倔强的心性,在虎狼窝似的深宅大院里谨小服低,避祸自保。
李章看不见身后的伤,只觉得火烧火燎的感觉和受刑当日没差多少,药糊的感觉又十分粘腻厚重,让他直想去井边冲洗干净。
他难耐地躺不安稳,稍微一动又疼得眼前发黑,忍了又忍,终是难以忍受,央求何青帮他洗伤。
何青涨红着脸,憋了很久才低声说:“何青上回去求药没说清楚,李医师知道被王爷怪罪后,一直多有怨言,加上公子失宠,这回伤重竟然没人愿意仔细医治……”何青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若非日前公子烧得凶险我去求了何总管,怕是……怕是连这点粗陋的药也得不来……”
李章明白后倒没有什么伤感,毕竟从未稀罕过得宠,失宠也就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自打进来王府,司马逸对他就一直都是疾言厉色,若说失宠,他倒是觉得从一开始他就是失宠的。至于失宠之人是什么下场,深宅里的事,哪里不都是一样!他既然能在李府里委屈求存,王府自然也没什么不同。只要活着,就总有再见到娘亲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