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的密道自是不可能遍布各处。梅林附近只得一条通往假山石下的密道,离得略有些远。王家姊妹跟着杨慎在密道中弯弯绕绕,停下来细细静听,却依旧甚么也不曾听见。姊妹二人蹙眉对视一眼,王湘娘的目光落在杨慎身上,忽然道:“阿桃,给我寻一身仆从的衣衫来。咱们俩换上,从河间郡王附近经过便可。”
王洛娘怔了怔,她的性情里本便有些肆意之处,从来都不是甚么循规蹈矩的小娘子。故而,即便见妹妹意图冒险,她也不像寻常姊姊们那般因满腹担忧而立即阻止,反倒是叮嘱道:“你们看准了阿兄在何处,到时候只管跟在阿兄身边就是了。”
王湘娘与杨慎自然对王子献的能力深信不疑。于是二人悄悄换上了仆从的衣衫,端了温热的美酒,光明正大地从河间郡王与李泰身边经过,将他们的大笑声与交谈听在了耳中。仅仅只是几句话而已,凭着濮王府、临川长公主府两次宴饮中的安排,已经对河间郡王的声音语调格外熟悉的王湘娘便判断出了他的身份——这是真王。
王子献离得并不远,注意到了他们,双眉抬了抬。两个方才还胆大妄为的少年少女顿时有些心虚起来,立即来到了他身后,低眉顺眼地给他斟酒。
“今日在王府中饮宴,便由得我们来安排,确认他身份的机会众多,根本用不着你们如此冒险。这也不是甚么有趣的游戏,你们这般轻举妄动,实在令我有些失望。这些时日以来,我有些顾不上你们,想不到你们便开始自视甚高、胆大妄为了……”
杨慎与王湘娘垂下首,只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脚底的泥地里。他们二人对王子献都带着近乎憧憬的敬仰之情,如兄如父如师。他们比任何人都不愿让他失望,也比任何人都更孺慕他。听得他的责备之后,两人不仅觉得惭愧,方才那些许成功所带来的愉悦,也瞬间便消失在了九霄云外。
“先生(阿兄),我再也不敢了……”
“赶紧换了衣衫,该跟着贵主的回去跟着贵主。阿桃回来寻我,不许再听任何人差遣。”
“是……”
两人不着痕迹地退了下去,回到密室中换回了装扮。王洛娘正等着他们呢,见二人垂头丧气地过来了,忙询问是不是出了差错。待听得是受了兄长教训之后,她立即轻轻一咳,正色道:“一切听阿兄安排便是。湘娘,咱们且回去——阿桃,不许再招惹阿兄生气。若有万一,你去寻玄祺阿兄,保准阿兄转怒为喜。”
杨慎眨了眨眼,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算王洛娘不提醒,他也早便发现了。先生在温声笑着的郡王面前,便一点怒火也发不出来。当然,至今为止,他依然未能想明白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
当杨慎再度回到王子献身边时,就见先生正独自一人立在一棵满树火红的梅树下,遥遥望着李徽陪着永安郡王在林中缓步慢行。永安郡王家的儿孙皆是武人,在梅林中待着自觉没甚么趣味,便各自分散了。雪中射箭者有之,大笑饮酒者有之,与人寒暄者亦有之。而永安郡王反倒是动静皆宜,背着手与李徽说笑,亦是颇为惬意。
杨慎默默地立在自家先生身边,王子献遂收回了目光,低声道:“阿桃,你的身份已经安排妥当了。既然你姓杨,那对外便算作是我母家的旁支。我因怜惜你无人照料,所以将你收为弟子。你阿爷阿娘的身份也做了些安排,只要不被人发现,应当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