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仪式而已,远远比不上李徽此举的心意。
王子献诚心诚意地对着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灵位,暗暗许下了他所能想到的承诺。这些承诺他从不曾对李徽出口,日后亦不打算多言,却会用一生一世来履行。
因时间所限,两人在祭殿中并未待得太久,免得惹人生疑。然而,他们出来时,迎面却遇上了李欣。嗣濮王殿下打量着眼角眉梢都含着浓浓喜意的二人,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祭殿,挑眉问道:“你们不是在园子中走一走么?怎么突然来到祭殿了?”
“方才突然想起,有些话想与祖父祖母说,便与子献一同过来了。”李徽自然而然地道,“虽说待会儿也有拜祭祠堂的仪式,但毕竟是告祭列祖列宗,也不便与祖父祖母多说几句。”许是正式参议朝政已经有些年头了,新安郡王信口撒谎的时候,无论是理由或是神态,竟是毫无破绽。
李欣显然信了,接道:“祭殿可不是等闲时候能过来的地方,你举止太过随意,冒犯了祖父祖母倒是不妥了。”祭祀帝后自有规矩,绝不可以寻常人家的礼仪相代。若是掉以轻心,说不得便会被那些言官抓住把柄,参奏“不孝”、“逾礼”等等罪名。
“阿兄放心,我省得,以前做道场都会去慈恩寺告慰祖父祖母。今日实在特殊,才忍不住过来一趟。”李徽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顺带着转移了话题,“怎么?阿兄是特地来寻我的么?眼下应当离出门迎亲还早罢?”婚礼意味着“昏”礼,自然是黄昏之时方举行大礼。新郎迎亲虽早些,但也该是下午的事了。
“已经有不少贵客来了,阿爷让你过去见一见长辈。都是自家亲戚,虽然平日里咱们与他们来往少,也不可缺了礼数。”李欣道,“不过,我倒觉得,既然是面上情,也无须太过殷勤。咱们便是留在长安,也不适合与他们走得太近。”
因地位尴尬,濮王府一脉这些年一向是众人避不可及的对象。皇亲宗室们都生怕哪天他们便会被安上谋逆或意图不轨的罪名,圣人日后算起账来,谁都不会放过,平白受了他们的牵累。可谁能知晓,这一家子里居然出了一个深得圣宠的新安郡王?转眼间便成了小九卿,还是圣人倚重的亲信之一?谁又能知晓,圣人确确实实是个仁善帝王,并非只图名声之辈?
就算一众皇亲宗室在他登基之时,都深深怀疑他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撕下和善的面具,如今经历了种种事件之后,也不得不相信,这位陛下着实并非那等疑心深重之人——他不仅对兄弟子侄们都甚是不错,就连谋逆那位安兴长公主的身后事也网开了一面。而且,他居然还舍得将永安公主送到濮王身边学琴棋书画,足可见兄弟之间确实情谊深厚了。
想当年,诸人还觉得先帝将越王与濮王托付给新帝照顾,相信新帝的许诺将二子都留在长安,着实太过轻信了些。指不定什么时候,新帝只需几个借口,便能将两位兄长收拾得干干净净。如今他们却觉得脸上都火辣辣的一片,均不敢私下再议论如今这位皇帝陛下的种种用心与私心了。
李徽自然很清楚这些远亲的态度为何会前后逆转。不过,对濮王府而言,宁愿与他们远着些,彼此方能岁月静好。纵然圣人从未在人前显露出杀伐果断的一面,但李徽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位叔父之所以不动兄长们,不过是因越王府与濮王府皆知分寸、明进退,寻不着什么好借口罢了。不过,与上一世相比,此世的叔父确实颇有人情味,也不似那等绝情无心的帝皇。
一切早已与上一世不同,但濮王府仍须足够谨慎,方不至于陷入曾经的悲惨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