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依旧淡漠,既不曾立即辩解,更不曾愤怒于她的污蔑。仿佛只当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疯子,既然是疯子,自是不必理会。
而且,此时安兴长公主并未意识到,她确实已经因他的背叛而愤怒无比,怒火一时冲昏了头脑,再也难以维持往日的冷静与精明。否则,只需她稍稍细想一番,也不至于觉得他居然从未思索过该如何让梁国公府全身而退,更不必提他身后的依仗究竟是何人了。
“果真如此?玄祺,可有查出公主府中众多奴仆的来源?”荆王回首问道。他话语中看似充满信任,然而在座诸人几乎都能瞧出,他与这位侄孙并不亲近,言下之意便是质疑他先前查案的结果。不过,若是谁能喜欢夺取自己地位的人,才会令人觉得怪异。
“不必细查。”年轻的新安郡王向着安兴长公主露出了怜悯之色,令她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好不容易方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许多。她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仿佛一切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
“所谓梁国公府的仆从,皆是我借着驸马之手,安插进公主府的探子。”李徽淡淡地道,“此事叔父与叔母都知道,默许我私下查证。若非有这些探子迷惑安兴姑母,我也不至于能迅速寻出如此众多的证据。姑母说他们是‘假借’公主府之命,送去那些附逆之辈家中?需要我将你与这些人的暗语都呈上来么?”
安兴长公主顿时脸色煞白,双目中透出狠厉之意,仿佛恨不得能亲自动手,扑将过去将眼前这位少年郎彻底杀死。李徽却无视了她,垂首对身边的小吏说了几句话,那小吏片刻之后便抱来了一叠沉重的文书。
“叔祖父与许公请过目,这些便是两年以来,安兴姑母派遣人控制许多大臣的证据。当然,这些人确实不清白,都曾有意跟随彭王谋逆。不过,其中也有些受蒙骗之人,戴罪立功为我们带来了不少证据。”
“……”荆王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望了望安兴长公主。
安兴长公主仿佛察觉出他的动摇之意,倏地朝他嫣然一笑:“小辈疑我甚深,连证据都为我准备了这么许多,莫非叔父也已经开始疑心了么?”看似叔姪二人十分亲近,然而却毫无疑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威胁。
荆王的脸色微微一变:“证据确凿,便是你不认罪,亦是坐实了谋逆。”
“呵。”安兴长公主仰首大笑起来,竟仿佛带着几分疯狂之色。笑声渐息之后,她便一改方才的委屈可怜与扭曲冷厉,恢复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甚至,当她望向李徽时,也丝毫不见方才的杀气四溢:“好侄儿,你不是曾经想知道,与彭王共谋的还有何人么?”
“不仅与彭王共谋,亦险些和你成为同盟。”李徽面不改色地接道,“前些时日你杀掉的侍女,大概便是逆王之人罢?说不得你们之间起了什么龃龉?不过,就算已经反目成仇,姑母也依然不愿告诉我此人究竟是谁么?真是有情有义。”
“你果然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人呢。”安兴长公主勾起艳红如血的唇,“不过,你便如此相信驸马么?焉知他会不会也骗了你?呵,他对我恨之入骨,若有人提供证据让他出面指证于我,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