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亚澐张大了嘴,怒瞪起眼看着这一大一小,那一句揶揄分明冲着她来:「我……我才没……」
然而,那两人却是不理会她的怒视,兀自开心地勾勾小指。
童玟语穿好鞋起了身,把小书包丢给了妈妈,还主动地就牵起梁祐漓的手。千辛万苦养个女儿到这幺大,却一句话便胳臂向外弯了,童亚澐满脸无奈无言,只能手里抓起女孩的东西跟随在两人身后。
顺利地去了趟童玟语平时常去的小儿科诊所,挂号、问诊,整个过程小女孩乖巧配合得跟她对梁祐漓做的承诺一样。诊所的医生伯伯偶尔有意无意地看着这陌生男子面孔,却识相地甚幺都没说。
倒是门前药局领药的时候,因为童亚澐正在帮小语穿上小外套,梁祐漓理所当然帮忙向前领药。那不认识的药师阿姨,只是一个劲儿对着他连叫了好几次「把拔……把拔……」鉅细靡遗地交代药物的使用。
这一个小误会,将那尴尬的气氛持续地带上了车。空气的僵滞就如秋日豔阳晒过的午后,瞬间乌云滚滚翻起,秋雨欲来前的闷躁。童亚澐胸口的郁结之气,噎憋着直上喉舌,乾涸的唇连声歉意都不知该如何说起。而他却仍旧无所谓地笑着,便把药包丢给后座上大腿枕着童玟语的她。
「好了!那回去你们住的地方休息吗?刚刚那个停摩托车的地方?」一句话打破车子里的安静。
滞凝之气一被打散,童亚澐才重重地喘过一口气,支吾地回应到:「不是!刚刚那……是影印店!我们住……住的地方很小……」
「那……就还是麻烦妳继续带路了。」梁祐漓轻快地应和,斜角余光看了一眼后照镜,那大女孩眉间的犹豫一览无遗。或许他这样的介入对她来说是个困扰,但却竟发现已然阻止不了心中驱策自己往前的意念。
拉长了嘴角的弧线,放轻了手里的动作,让车子开慢一点、稳一点似乎是他从来不曾有的习惯。而下班颠峰时间拥塞的车潮,也让他的车速丝毫无法快得起来。抿抿嘴、眨眨眼、看看窗外、微微淡笑,她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如同雕刻一般,便在此际,深深浅浅印入他空白已久的心海。
银灰色奥迪在童亚澐的指示下,停在八米街道旁的小巷口。路灯昏暗映照一排五层楼加顶盖的旧公寓,巷子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巴掌大的黄叶便冉冉飘落。
童亚澐施力撑住摊在她身上的小女孩,正準备下车,怀里嘤嚅细声传来:「妈咪!我好想睡觉!」
梁祐漓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车门外,对她说:「我来抱吧!妳看起来弱不禁风,像是快要抱不动的样子!」
绷着神经上了一整天的班,童亚澐确实早已全身痠软、四肢无力。她讪然地低下头,身体一个倾后让他将女儿抱过手。
走到巷子最后一扇红铁门前,童亚澐再次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开门,让抱着小语的梁祐漓先进,才随后关上门,低声地道:「就是这间公寓,我们住三楼,有点老旧、有点乱,你……别吓到。」
眼前那身缓缓上梯修长的背影是如此沉稳,厚实肩臂上的小脸蛋安然地闭着眼,让童亚澐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就生怕打搅了这一刻温柔的感觉。
三层楼高的距离,曾是她一个人抱着、背着、牵着童玟语一步一步走上阶梯。一个人的肩膀所承受的重量就算再沉再累,她也没有对谁抱怨过。只是从没想到,如果还有另一个肩膀能来替她分担些重量,那数个无助到几临崩溃的夜晚,就不会独自淌着泪入睡。
而在此刻,一丝贪念涌上心头,却又立即被羞愧淹没。他说了,他只因为是小语的好朋友,若有甚幺错觉,也不过是自己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