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听说孙敬云遣李御归来,立刻激动万分。孙慕云和孙敬云都是她的孩子,她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可一个毕竟常伴身边,一个却远在南海,孙夫人对孙敬云的记挂还是要深一些的。
嘱咐孙慕云回房休息后,孙夫人便起身疾步往外走去。孙慕云一头雾水,记得娘说过,自己有个大哥孙崇云和三哥孙羡云,加上姐姐孙娴不刚好四个孩子吗?怎么平白无故又多出个二哥啦?难道现在的女子真的这么没地位,在家里都不排号的吗?
孙慕云直晃脑袋,暗道:“太伤脑筋了。已经有那么多事稀里糊涂了,现在还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人生真是苦恼啊!哎,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倒不如去美人怀里大醉一场……哈哈,芷盈小美人,一个全新的孙慕云要来了!”孙慕云想起水映仙颜楼里还有一个小美人等着自己,顿时又乐得手舞足蹈。虽然这次回来一无所获,但他也不愿再想,于是一个狼窜出门而去。
盈盈碧水,微风剪碎。淮水自建都南面的宝华山和东庐山发源,穿城而过,汇入大江,滋养出中国古代一处独特的文化之所。魏晋南北朝时的乌衣巷、朱雀桥和桃叶渡闻名遐迩,明清时期的秦淮佳丽更是千古佳话!此刻的淮水虽不及后世那般成为了一块文化招牌,但决然可称为一个经济文化中心。
胡氏在建都经营了近二十年,战乱相对较少。江西南迁的百姓,天下奔走的士人,各国闻风的商旅,嗅觉敏锐的世族大量涌入建都,为建都今日的繁华奠定了基础。而淮水之畔,更是建都繁华的见证,商旅云集,人文荟萃,画舫凌波,笙歌飘渺。
水映仙颜楼。楼分两层,坐落在这淮水之畔,顾影自怜。并非水映仙颜楼装饰不美,而是到此来的人们多数有着更加风流的目的,故而无心欣赏罢了。
此刻的水映仙颜楼内人声鼎沸,各家无所事事的子弟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有的嬉笑怒骂,有的高谈阔论,但无疑都透着一股热乎劲。
一个作侍女打扮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到了楼头,身后还有三个丫鬟各自抱着一卷素缟。那少女挂着甜甜的微笑,望着楼下的风流骚客们,轻咳了一声,却是不发一言。
也不知从谁起,楼下的风流骚客们一个接一个地安静下来,都抬头望向那侍女。侍女见诸人停止了议论,这才开口说话:“诸位公子,奴婢是芷盈姑娘的丫鬟絮儿,今日代姑娘出面,实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诸位公子见谅!”声音甜美脆嫩,说话大方得体。
楼下文人骚客哗然,顿时又陷入一片乱糟糟的议论声中。其中有一个嗓门相对较大的纨绔吼道:“莫非芷盈姑娘不愿见我等?”
楼下的风流骚客们一听此言,纷纷附和。有人道:“我等来此,是来见芷盈姑娘的,叫她出来!”
又有人道:“就是,一个青楼女子竟也穷摆谱,到头来还不是我等胯下玩物?”
其后议论,越发不堪入耳。楼上的絮儿面现愠色,但一想起小姐的交代,便又忍住没发作。随后她又恢复那丝微笑,道:“请诸位公子静一静!我家姑娘心知诸位急切,但在场诸位皆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姑娘冷落了谁都不好。因此,姑娘想出了一个办法,以为公平!”
楼下诸客一想也有理,便纷纷问道:“是何办法呀?”
絮儿扭过头,向三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三个丫鬟会意,缓步走到楼缘前,各皆将缟布一展,垂下楼去,悬于半空。
絮儿道:“诸位公子皆是学识过人的高士,这三题定然难不倒诸位。请诸位各展才学,絮儿将诸位所答向姑娘禀报,而后姑娘自有评判,诸位以为如何?”
楼下之客欣然赞同。因为芷盈姑娘的办法确实稳妥,在场的人要么是公卿世族,要么是文人墨客,皆是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相互得罪,实在得不偿失。
众人朝白布上望去,三道缟布各有一题。第一道白布上写着:轻风?柳树,淡月?梅花。絮儿解释道:“此题是小姐所出填字题,在轻风和柳树,淡月与梅花之间各填一字,使之成诗即可!”
絮儿小手一抬,指向第二道缟布,道:“第二道题名为对联题,上联是烟锁湖堤柳。诸位公子对出下联,优者自胜!”
楼下诸客顿时目瞪口呆,填字题还好,但这对联题未免太过刁钻!絮儿却不管诸人反应,继续介绍第三题:“第三道题乃是算术题,今有农人病危,遗嘱三子分财产,为显公正,以邻人牧牛者主持。遗嘱曰,吾有耕牛十七,念长子塌实肯干,可得一半;次子逊之,可得三分之一;唯幼子最是不肖,但念父子之缘,可得九分之一。问,三兄弟各得多少耕牛?牧牛者何以分牛,方为妥当?”
絮儿念完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便在下面逡巡起来。楼下诸客顿时炸成了一锅粥,纷纷开始讨论。
唯有一个面容不甚雅致的男子频频往外张望,一脸急色,嘴里还在嘀咕着:“白素啊,你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芷盈姑娘可就不是你的啦!”这个男子自然就是猥琐男普天!
其实芷盈并非孙慕云的相好,普天骗他,本意是想让孙慕云彻彻底底喜欢上其他姑娘,以弥补江雨绮给他造成的心灵创伤,就算日后想起,也不至于过分悲痛。一天前,他听闻水映仙颜楼来了一位绝色美女,本想攫为己有,但今日一见孙慕云的状况,顿时决定忍痛割爱。
普天是世家大族子弟,漂亮女人是要多少有多少,在他看来,女人和衣服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这个芷盈还是个青楼女子,要他十分上心,却也比较困难。
而孙慕云不同,他尚在幼年之时,孙霸便给他下了一道禁令,不许他碰孙府的任何女子。因此孙慕云成人之后才流连青楼,乐不思蜀。
普天与孙慕云相交,亲如兄弟,对孙慕云的心思自然了解,为全兄弟之义,这点割舍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本以为多出钱就可以摆平的事,现在却奇峰突转。芷盈这个小美人竟然还有如此玲珑心思,令他猝不及防。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他对自己的才华还是相当满意的,不然整个廷尉府为何人人都夸他才学无双呢?普天暗想,谅芷盈一个小小青楼女子,能出得出什么有深度的题来?他看了看三道题,觉得极为容易,因此便一心一意盼着孙慕云快来了。
普天觉得容易,其他人也未必就觉得难了。只见一位长相俊美的绣衣公子长身而起,朝楼下诸人和楼上的絮儿微微拱了拱手,道:“在下梁风,已有陋解,还请诸位和芷盈姑娘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