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也不知自己流窜到了哪个旮旯,但他回头一看,那肥猫脸终于没再跟上来,高远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骂一声:“这肥猫脸也太难缠了!看来学文学的还真不该做理科生的梦啊!”
这一坐下来,高远就开始想了,这肥猫脸怎么叫自己“孽子”呢?莫非……高远突然恍然,在这个时空,会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孙夫人,直接排除。另一个就只能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老爹了!
“没这么恐怖吧?!”高远只觉这一天惊悚的事情也太多了。这刚来就得罪老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不过高远不愧是乐天派,转瞬又想起了方才在木桥之上看到的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跟这老爹简直天壤之别。自己不会是这个老妈和别人的私生子吧?高远意淫着,“嘿嘿”笑了起来。
孙府一件装饰华丽的房间里,香烟袅袅,珠帘低垂,透着一股神秘而又清宁雅致的气息。孙夫人和孙娴一案两座,孙娴研着墨砚,显得轻柔而优雅。孙夫人手握一份竹简,正细细地研读着。
孙慕云初醒,但记忆尽失。孙娴不想孙夫人过于沉溺于四弟失忆的悲痛中,便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龙云传》借给母亲翻阅。她知道,母亲最是崇慕两百年前的奇才龙云,希望用这一招来稍缓母亲的悲意。
见母亲读得细致投入,孙娴嘴角微微翘起,继续研磨着墨砚。突然孙夫人猛地将桌案一拍,眼中大放异彩道:“好,好一个‘自古强国无二途,以法驱天下之民于利,以法驱天下之民于序而已!’龙云真大才也!”
孙夫人原是将军之女,性情豪爽,好习武艺,她这一拍力道奇大,案上墨砚里的墨水被震得往上一飞。孙娴反应奇快,见此情形,立马往边上一闪,那墨水堪堪便落到了她的坐垫之上。
孙娴舒了一口气,连忙换了一个坐垫,这才颇有些怨责道:“娘,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性情也不知收敛收敛!”
孙夫人白了孙娴一眼:“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孙夫人天性如此,这点即使孙霸也管不了,又哪儿轮的着孙娴说三道四?但孙夫人显然也不太计较这些,立马便转开了话题道:“娴儿,你看这《龙云传》,饱含治国之良策,机变之道理。龙云之才,虽古今圣贤亦不及也!”
孙娴跪坐下来,微叹一声:“娘,您为妇人,相夫教子即可。这治国大事,自有高居庙堂者理会,您瞎操个什么心啊?”
孙夫人微微诧异,这话会是从自己这女儿嘴里说出来的?她抬眼看了看孙娴,见她双眸含笑,甚显揶揄,心里陡然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对她的一番教导。
那时孙娴甚迷兵策武功,孙夫人则忧心忡忡。如此好刀剑之事,将来还有谁敢要啊?于是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娴儿乃大家闺秀,岂可任性妄为?女子之德,在于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国家大事则自有庙堂贤者理会,你整日沉迷兵策武功,不是瞎胡闹吗?”
当时孙娴并不服气,立马反驳:“娘此言差矣。德容工行,德者居首。何谓女德?可为夫婿谋划解忧也。将来女儿所嫁,无论是征战沙场的义勇之士,还是高居庙堂的统筹之辈,在此动荡天下,都必然要知兵言兵。娘怎么能说娴儿学习兵策武功是瞎胡闹呢?”她故意曲解“德”字的含意,为自己辩解。
言犹在耳,孙夫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女儿正是在对自己反将一军,看自己如何收场呢!孙夫人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孙娴的头:“你这丫头,就你能说!”
孙娴笑嘻嘻道:“娴儿怎敢与娘相比?当年爹领军径取南海之时,若非娘以一张能言善辩之嘴,劝降了南海太守邹允之大将谭洋,爹恐怕也不能轻易破城吧?娘亲如此垂范于前,女儿岂敢不效仿于后?”
孙夫人拿她没辙,只得摆摆手道:“论巧舌如簧,娘现在不及你多矣。恐怕苏秦、张仪之辈复生,也拿你没办法了!”
于是,母女俩一阵嬉闹,对于孙慕云失忆一事,暂且置于了脑后。嬉笑过后,孙夫人突然问道:“娴儿,将来你想嫁个什么人啊?”
孙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女儿要嫁一个最了不起的人,谁最了不起我就嫁给谁!”孙娴本意就是让孙夫人不要过于伤心,因此说话时,也尽量显得逗趣可爱。
孙夫人果然被她给逗笑了,一时竟也童心泛起,道:“娴儿你要嫁给最了不起的人?哈哈,庄帝杨炯,治国有方,兵胜马壮,国富民强。中原贤臣勇将皆为之用,立定中原,四面征伐,而四国未敢轻言报复,足见英雄,自然是最了不起的人了!娴儿莫非想要嫁给他?”
孙娴没料到孙夫人竟会如此取笑自己,一时竟也不知所措。不过她反应向来迅捷,这一愣怔也不过瞬息之间而已。随后立马便犟道:“杨炯不过坐享其父杨协之福,哪能称得上最了不起的人?”
孙夫人依旧笑意不减:“哦?那娴儿以为何人堪当你的理想夫婿啊?”
孙娴不欲在此事上和这个老不正经的娘纠缠不休,于是干脆道:“龙云龙王爷啊!他辅佐新武帝变法强国,匡胜天下,此为至智;他领兵大败更始帝刘玄,后又塞武关、潼关讨伐司州和荆州,凡此种种是为至勇;他爱民如子,事事为百姓谋福祉,为新朝制定《民策》,天下归服,此为至仁;他视兵将如手足,打仗无论胜败从不抛下手下兵将,想兵将之所想,急部属之所急,此为至义;国家变法,天下弥合之际,他宁可就刑而不愿新朝生乱,此为至忠;他重开丝绸之路,威服西域,抚平草原,洒信义于外疆,此为至信;他尊重女子,情深意重,曾有诗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此为至情。如此至智至勇、至仁至义、至忠至信至情之人,真天下女子最理想之夫婿也!”
孙娴侃侃而谈,说得孙夫人也唏嘘感慨,生不逢时,徒呼奈何?孙夫人长叹一声,问道:“龙云再贤,逝者已矣。古往今来,又出得了几个龙云?假若世上没有龙云,娴儿欲嫁何人啊?”孙夫人依旧不愿放弃这个话题。一来孙夫人也有心逗趣,二来孙娴已经是十八芳龄,早该嫁人了,因此也有心试探她的心意所在。
孙娴一时没想到母亲这个想法,依然笑言:“娘此言又差矣。龙王爷说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天下分崩,局势比之新朝初立之时更加混乱,焉知不能再造一位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