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踱了过去,走到自己的马旁,倍感亲切,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马的前额。马儿也通人性,用鼻子拱拱孙位,发出唋噜一声,表示亲昵。不料楼上窗子露出一个脑袋,正是潘福,见到孙位大喊一声:“他回来了,在后门!”
孙位感到不妙,急忙解开马的缰绳,刚要上马,忽听得“咿——”的一声长鸣,虽不甚响,却无比刺耳,只觉眼前一黑。孙位使劲挤挤眼睛,再一看,大事不好,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街道、楼阁、房屋、行人悉皆不见,到处杂草丛生,树木繁茂,不时有狐、狼、兔、狗、羊、鹿种种不同的野兽跳来跑去。再看自己手中的缰绳,竟然拴着一只蛤蟆,咕噜咕噜地趴在地上。
孙位大惊之下突生急智,心想:“我必定是中了邪法幻术,故而眼前所见皆已变样,幸亏我在此之前拉住了马的缰绳。”当下不顾一切,抬腿便欲骑上那蛤蟆,却跨不上去。心道:“是了,我虽见它是小小蛤蟆,却实是高大马儿,故而不似这般轻易骑上的。”便奋力上跨,果然跨上了蛤蟆。当下卯足劲拍了一下蛤蟆的屁股,那蛤蟆呱地一声窜了出去,飞快地跳了起来。说是跳,骑在上面却甚感平稳,便如在马背上一般。孙位已然分不清路径,但见到处是树,到处是草,便任由蛤蟆自己乱跳。
孙位只觉得蛤蟆跳得飞快,诸多野兽、林木纷纷被抛在身后。自己堂堂七尺之躯骑在一只半肘长的蛤蟆身上,这感觉当真怪异之极。
刚开始孙位回头还看见几只狼和一条小船大的蜈蚣,在嗷嗷地追赶自己,不多时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孙位不敢放慢,不时地拍打蛤蟆屁股,一直不停地跳啊跳。渐渐天黑了,周围的野兽也越来越稀少,最后除了胯下的蛤蟆,连一只野兽也看不见了。孙位让蛤蟆停下稍微歇歇,吃些草再跳,跳累了再歇,一直又跳到天亮。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位竟伏在蛤蟆背上睡着了。
昏沉中,孙位感到全身一疼,继而周身冰冷。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一条浅浅的小溪里,马儿正在一旁饮水,原来是自己摔下马背了。孙位忽又心头一喜,知道邪术已破,自己已然恢复正常了!
孙位也喝了几口水,爬起来,但觉浑身酸痛,还好骨头没有断,只是到处是淤肿和擦伤。看看四周,不知是哪里,却见此处峰峦叠嶂,山色葱翠,溪水潺潺,清澈宛转,着实风景秀美。再看远处日薄西山,一抹晚霞似红绸般轻浮在天边。孙位定神想想:“我从昨天正午到现在,已经跑了半天一夜又一天了么?”
孙位此时全身无力,已上不去马,便将马牵到一堆大石旁边,先爬到小点的石头上,再爬上大石,从大石再爬上马背,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
转过十几个弯,面前一条小路从山上铺下。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路面变成石阶。又沿石阶而上,不久竟来到一座寺院前。此时日已西沉,小月初升。借着月光,可见院墙斑驳,长满青苔,寺门已经褪色,门檐上的莲瓣瓦也已残破,间或以扁石填补,门楣上一块本色木匾,想是将原来的漆、字刮去,墨书四个大字“无心禅寺”。
孙位翻滚下马,跌跌撞撞走到门前扣响门环。不多时,大门打开,走出一个年轻的沙弥,向孙位合十道:“施主请进,师傅在等你。”
孙位奇道:“你师傅是谁?他知道我要来么?”
沙弥回道:“我师傅法号上妙下契,今晨禅坐起来,说傍晚有贵客要来,施主快请进来吧。”
孙位心道:“我并不认识这妙契和尚,竟是个未卜先知的高僧么?”身子已然有些不稳,便由那小沙弥搀扶着进去。
进到一间寮房,小沙弥扶孙位坐下,只见桌上已摆好饭菜,小沙弥合十道:“请施主先用斋饭,师傅稍后便来。”
孙位也合十道:“多谢小师傅,还未请教小师傅上下。”
小沙弥道:“贫僧法名悟真,施主请用饭,我去帮施主喂马。”说罢转身出去了。
孙位吃过饭,精神稍复,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恍如梦幻。正自发呆,沙弥悟真敲门进来,进屋后站在一旁,随后进来一位老僧,枯瘦高大,一身灰布僧袍打满了补丁,已经洗得发白。再看他面部,两条白眉弯垂过耳,耳长及颈,眼如铜铃大小,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颧骨高耸,鼻似鹰嘴,下颏如月牙般向上微翘,竟似画中的阿罗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