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圣诞快乐（3）
鲁书记演讲完毕，已是口干舌燥。他打算稍坐片刻就上街头的茶楼，那里还有一桌牌局等着他。鲁志海的妻子半年前患乳腺癌病逝，儿子又在城里读高中，打麻将便是他业余生活的主要内容。跟那些乡镇企业老板动辄几千上万元的输赢，带来的是无尽的刺激与享受，也填补了妻子离开后时间和精神上留下的有形无形空间。人们常说男人有三大不幸，即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而他心头并没怎么感到中年丧妻的男人常有的悲哀与失落，整日仍是笑口常开红光满面。那天在牌桌上，一个要好的老板问他：“鲁书记，要不要兄弟伙帮着物色一个新夫人哪？”当时他连遭败绩手气正霉，便没好气道：“我伤心得很呢，哪还顾得上想这些？”好友暧昧地一笑：“不会吧？现在都说你们当官的有三大喜事，未必鲁书记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另类呀？”鲁志海不由反问：“是哪三大喜事？”好友故作诡秘，把面前的麻将牌一一抽调摆布停当，这才慢悠悠道：“第一大喜事么是升官，第二大喜事么是发财。嘿嘿，第三大喜事嘛，就是死老婆喽！”又解释道：死了老婆就可以光明正大另觅新欢优化组合，还很有可能招来前两大喜事呀！其他两个老板赌友拍案叫绝，说“四十男人一朵花”呢，像咱们这样有钱有势有地位的精品极品男人成功男士不用登高一呼只需咳上一声，没结婚的黄花闺女结过婚的风韵少妇自会应者云集国色天香的都有的是，点下脑壳拍个巴掌就可搞定弄回家，有道理有道理太有道理啦！既然如此，恭喜恭喜！鲁书记，你还伤心个球喔！鲁志海笑骂道：“乱说，乱说，简直是一派胡言！”凌晨回去躺到床上，他细细一琢磨：嘿，他妈的还真是有道理哩！
鲁志海借故要走，贾守拙却大着嗓门要他“与民同乐”。鲁志海欲走不能，许多人都抬起头来望着他呢。身在官场，他懂得有时需要在下属及乡民们面前表现出某种亲和力，这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领导艺术。他就这么喝着茶跟白常然、伍大爷等人谈笑风生，眼光渐渐被舞池中央娴熟旋转的程海平与林小玉吸引住了。
“今夜的,今夜的星辰依然闪烁,象眼神点燃爱的火。想得到,偏又怕失去，那份爱深深埋在心窝。爱是不变的星辰，爱是永恒的星辰，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常记着那份情，那份爱，今夜星辰，今夜星辰依然闪烁。”秀岳中学的高一学生祝梅手握话筒款步而出，仪态万方地唱了起来。伴随着歌声，“今夜的星辰”们翩翩起舞。舞池中引人瞩目的，除了程海平跟林小玉的共舞，还有宛红梅与杨红鹃的“女子双人舞”。或许是豆腐坊内外的奔波造就了小杨的舞蹈根底和节奏感，她跟专业根基扎实的宛老师配合默契，舞姿舒展自如。渐渐地，其他蹩脚的和不那么蹩脚的舞伴都被这两对绝妙搭档镇住了，不无妒意地斜眼观望着他们的表演。
一曲歌罢，舞伴们回到座位短暂休息。杨红鹃仍站在舞区，独自在那里练习滑步进退。鲁志海很惊讶这个常在街上叫卖豆腐的身份低微的女人，在旋转闪耀的五彩灯光辉映下，显得这般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都绽放出一个少妇成熟的丰韵。如果搂抱着她潇洒走一回，那感觉肯定是非常美妙的。他几次站起，又颓然坐下。原因很简单：他不会跳，也不懂啥三步四步。10多年前，他跳过风靡一时的“忠字舞”，那讲究的是“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动作机械单一，跟现在的成双成对步调多变是大不相同的。他陷入一种有劲儿使不上的尴尬窘迫之中。
鲁志海异样的眼神被贾守拙及时发现了，他赶忙到杨红鹃跟前穿针引线。杨红鹃先是一脸诧异，继而满面娇羞，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不过，鲁书记今晚特别的平易近人，一点不像传言的那么凶神恶煞。他一边学跳舞，一边嘘寒问暖，让她很快的平静下来。只是问到她丈夫时，她的脸上布上了一层阴云。
“他出去打工了。”她迟疑一下，低声道。老公在福建一家水泥预制件厂做工。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有半年多没音信了，也没寄一分钱回家。
“哦！”鲁志海没有往下追问，仍继续着他那“齐步走”似的舞步。她刚松一口气，脚尖脚背就被连踩好几下，一脚比一脚沉重，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鲁志海又表歉意，又是安慰，两只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杨红鹃只得咬牙坚持到最后一支舞曲终了，才一瘸一跛地回到座位上。脱下鞋袜，抚摸着左脚右脚上密布成片的乌青块儿，不由得“丝丝”地抽气和呻吟。鲁书记临走前特地过来说了“再见”，当然也没忘了叮嘱她明天给镇政府食堂送两板豆腐。至于他学舞不倦、吃豆腐不厌，进而闹出绯闻，且待下面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