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东窗事发（2）
鲁志海停职反省直至身陷囹圄，起因于秀岳镇农村合作基金会违规贷款导致的巨额亏空。
“基金会”是各乡镇为“三农”服务的资金互助组织，主要功能是缓解农民生产生活资金短缺的矛盾。县农业局作为乡镇农村合作基金会的主管部门，在帐务清查中发现了秀岳镇“基金会”一年来不良资产大幅增加，立即请求监管银行协助调查处理，从而揭开了其资金外流和“小金库”等问题。有几个企业老板被查出提供虚假抵押资产证明进行骗贷，合计金额800多万元。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老板一听要限期退还全部贷款并追究法律责任，全都一推三二五巴不得撇清自己的全部干系，说都是鲁书记一手操纵的他吃了3万、5万、10万、20万的好处费哩，贷的那些钱我（们）买轿车了修楼房了吃了喝了耍小姐花了打麻将输了只有一点牌钱了现钱硬是没得几个喽！鲁志海哇鲁志海你把我（们）整惨球害苦球，要不是你瞎鼓捣想吃烂钱，我（们）也不得关在这黑咕隆咚冷球得要命的屋子里头，唉呀虼蚤在咬臭虫在钻“偷油婆”（蟑螂）在爬耗子乱球窜几个星期吃不到肉看不到菜里头有个油珠珠，唉呀呀我（们）从妈的肚皮头生下来还没遭过这种洋罪哟！
违规放贷的责任人指向了幕后黑手鲁志海。由县纪委、检察院、农业局及农业银行组成的联合专案组进驻秀岳镇，鲁志海被县委停职。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取证，鲁志海索贿受贿及欺上瞒下、弄虚作假、巨额赌博、生活作风等问题全面查清结案。根据专案组意见并报经县委常委会讨论批准，决定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并开除党籍。鉴于他索贿受贿数额较大，将案件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县检察院很快批准了逮捕鲁志海。
时近中午，县公安局的一辆警车驶进镇政府大院。为了避免扰民，防止围观群众太多影响执行公务，警车进入场镇后没响警笛，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当警车出了场镇响着警笛一溜烟远去时，人们才纷纷向那些有幸目睹的观众打听警车的来头。得知过去威风八面的鲁书记被捕带走后，大家奔走相告，让消息附带着细枝末叶飞快地散播开去。
洪阿发是幸运观众之一，而且站在最前头。“嘿，老子看得最清楚！”他对伍大爷、杨红鹃、贾苞玉、“混球帐”等一圈儿听众细致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从脑门儿到下巴颏儿油光光的。这样以他为中心的聚会不多，尤其那些平时对他不屑一顾的家伙，现在变成了“矮一辈”的人恭听他的主讲，很是值得自豪。
在对鲁志海是否戴上手铐、是否垂头丧气、是否有人骂他等问题一一作答后，阿发狠劲吐了一口黏痰到地上：“他抬头的时候看见我，还点了一下头哩！我理他？呸！上回我引开鲁兵孙才没伤着他，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我跟他打招呼他带理不理的。现在我还理他？妄想！呸！”
听众们陆续走开。伍大爷急巴巴地往茶馆走去，让老友们分享他的好心情。鲁志海以往见面总要习惯地拍拍他的驼背表示问候。伍大爷腹诽已久，认为这是不恭不敬。碍于他位高权重，只好憋住不言。现在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得到报应，咋不让他喜上眉梢呢？
杨红鹃无心叫卖了，准备把剩下的小半板豆腐都给她妈送去。她解聘后继续做她的豆腐生意。鲁志海的薄情寡义令她伤透了心，但一直期待着他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鲁志海被停职查办后，林小玉和林家人全都装聋作哑地躲到了一边。杨红鹃没有幸灾乐祸，她的做法超越了某种思维定势和逻辑范畴。镇政府食堂的师傅可以证实：鲁志海从停职到被捕，每天的一茶缸豆浆一直没有间断。她一早必进镇政府大院，敲开鲁志海的寝室门，日复一日，风雨无阻。鲁志海感动之余，多次叫她别来了。他要是判了刑，连公职都保不住。她跟他保持这种没有名份的关系只会受到拖累，还会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杨红鹃流着泪，坚持要等他回来结婚。鲁志海说：“等也没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的痴情已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亲朋好友及好心人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人们在议论她的荒唐傻气时，在看着她整日忙碌的身影的眼神中，自觉不自觉地夹带了许多复杂的情感：厌恶、鄙夷、不屑、同情、怜悯、悲哀等等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儿佩服和赞赏。大家在感叹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人，人哪！
贾苞玉迈着一双大脚，步子飞快。上个月鲁志海停职后不久，他上门来借钱，开口就是20万元，说是拿去还欠款。林三虎心中有数，知道是拿去退赃。说是借，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几句话把他打发走了，也不让小玉再见他。看来老公确实英明，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万幸！万幸！
“混球帐”是“基金会”的一名出纳，见到有鲁志海签字的5万元白条拒绝如数付款，被视作倚老卖老不懂规矩遭到一顿痛骂。出纳做不成了，只能无限期“待岗”。其实也有岗，那就是在“基金会”扫地抹桌子擦玻璃。工资比过去少了三分之二，“基本生活费”还不到100块钱。“混球帐”过去不晓得有三只眼的马王爷是啥样后来晓得了，那就是不是“老子”胜似老子有生杀予夺大权的鲁志海。鲁书记训令他“滚开点”他只得照办，除了一丝不苟地做好清洁工便深居简出，争取洗心革面的积极改造换来早日轮岗获得上岗待遇。“混球帐”上有老下有小，那点“基本生活费”连维持自个儿的基本生活也不够哇！他最为遗憾的是未能碰见书记大人沦为阶下囚的场景：没亲眼看到他押上警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呀！
听众散尽，阿发又是孤身一人了。突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战友”鲁兵孙！阿发想起来，上午他也在现场，不过没有大吼大闹，而是独自站在一旁，带着一种欣慰满足的神情静静地观赏着。
“排长，叛徒抓走了――好！”鲁兵孙冒出一句疯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