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其他类型>植莉> 第十五章 离婚风气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十五章 离婚风气(2 / 2)

“白伟小两口,可能也要离婚了。”

“为什么?”林医生讶然问。

“天晓得为什么!不过,听讲钱鹏和裴静上月结婚了,正在秦皇岛度蜜月。大抵是这个原因吧。”

“这算什么原因呢?”林医生说,回头看了老王和我一眼。老王哪儿知道呢,可见他俩都一头雾水。

“真替他们不值啊。”汪太太又说。“感情的变化就像一阵风,所以讲,千万别那么傻,把婚姻当神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林医生问。

“办好离婚手续,我想离开这里。”汪太太说。

“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

“还没想好。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哪儿都行。”她说。“真遗憾,临走前,也没能和泽峰叙叙旧。他回来之后,你帮我言一声。”

“好的。”林医生说。

“我一辈子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在这座城市住了四十年,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可一想到和那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连他们的影子都不想见到。所以离开这里,我也不觉得很难过,怪只怪当初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宁愿选择品格纯正的人,植小姐。”她进来之后第一次和我打招呼,并且点了一下头,不再像以往那样视而不见。

看得出来,她和丈夫已经互相厌倦。她毫不掩饰她对丈夫的深诛痛恶,她对他的怨恚,早已压过了她与他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在后院起火之前,没有人比她更崇尚寻欢享乐;在婚姻破裂之后,也没有人比她更注重道德品格。

汪太太告辞后,我仍然为她的事感慨。没出一周,传出她离婚的确切消息,财产她与女儿共占七成。领到离婚证后,她遂离开了这里,迁居上海。汪得利与宋丽萍马上申领结婚证。不过他俩运气极差,结缡四个星期,汪得利就因涉嫌走私文物,被公安机关拘捕,他的财产也全被冻结。发人深省的是,像这种专搞歪门邪道发达起来的人,我们可以想像、或秘而不宣的,又有多少呢?

周末,林医生又来了。回去的时候,我跟他的车到市里购买一些私人物品。刚入市区的时候,林医生指着林带边的一处商品房告诉我,那是白伟夫妇所在的小区。因为老太太有田嫂暂时帮我照看,林医生并不着急把我送回去。他跟我说,他和白伟是校友,他比白伟高两届。他想了想,决定前去探访那一家子。我便跟他一路去了。白家所处的花园小区,是个中等偏小的商住小区,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这种小区布局都差不多,环境优雅,绿树成荫,草坪边上的长椅清洁干净。楼房选用蓝色、浅茄色或粉红色,八九层左右,都是些整洁舒适、多为城市中产阶层所拥有的建筑。

林医生把车驶抵地下停车场,停放好之后,我们一同上楼。没有电梯,我们只好爬楼梯。白伟夫妇居a座八楼,我们揿一下门铃。寂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和取下门链的声音,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现在门里。她核桃脸,细身材,扎着两根短辫子,一看就知道是这家的小保姆。

“你们找谁?”她问。

“我们找白伟。”林医生说。“他在家吗?我们是他的朋友。”

“在,你们请进来吧!跟我来。”

她把我们引进里厅。我们似乎立即就被房间里枯寂、颓废的气氛所包围。一线苍灰的日光,从窗口折射到天花板上,枝形吊灯的阴影在绛红绒面沙发上变得特别赭黑,被暗影淹没的泰国红木家具,也透着幽涩的颜色。大致说来,这屋没有一点生气,我眼睛所见的全是沉闷的、枯涩的色调。

白伟坐在半暗半明的厅角落里。他模样大变,在惨淡的背景下,整个面容如被严霜打过,写满心灰意懒的苍凉感。我们进厅之前,就听见里间有断断续续的唏嘘嗟叹声,喉音悲恸、衰萎。我们进去之后,看见他疲累地搓着前额,过了两三秒钟才意识到我们的到来。他起身迎接我们,但声音哽咽,眼睛布满血丝,额部的青筋慵困而疲塌,仿佛一季子老了十几岁。

林医生和他谈话的时候,我到卧房去探望女主人。小保姆领我进去了。白太太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时近中午,她松散的头发还未梳理。区区数十天,她竟瘦得不成人形。面像一张羊皮纸,肩颈羸弱孤瘦。据小保姆说,一连半月,她足不出户,躲在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一句话也没有,不仅不知名的疾病摧残了她的健康,她的花容也像一瓣正在蔫谢的菜叶,大大减色了。

她心神俱丧,使人不由得为之动容——这种绝望怎样才能描述出来呢?纵然凡间最惨的恶运都落在她头上,纵使人类所有祸害都找上了她,她能够表现出来的心如死水,也不过如此;她死树般的形貌,所反映出的那种悲痛欲绝,让人看了比看见她痛哭流涕更感戚楚——她连嚎啕大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哀莫大于心死,真正的幸福,是描写不出来的;真正的痛苦,亦是如此;我只能描述到这种程度了。

我心头仍录有她昔日的嫣姿风采。那时,我跟大家一样,认为她的姻缘,是一场珠联碧合的姻缘。可惜好景不长,她允许自己介入了另一桩恋情,这桩恋情只产生火花,却不能燃烧。她的丈夫看出了这一点,如吞进了一只苍蝇,这块心病沉重地压着他们的精神,致使他们两人都很难从耻辱中摆脱出来——由此可见,在一部分人的世界里,婚姻和爱情都是同样的脆弱,一次背叛、一次谎言、一次不忠,就可能将其扼杀。

到了这步田地,我只得跟她说一些劝慰的话。断肠人好像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充耳不闻。后来,她含含糊糊对我说了句什么梵语,我忖度可能是表示歉意的话。接着,她站起身子。可刚走两步,仿佛一阵昏厥向她压过来,她双腿一软,摇摇摆摆地倒在地板上。我和小保姆,我们赶紧把她扶到床上去。小保姆伏在床沿边,给她瘦骨如柴的身子进行揉按,从手心一直揉按到脖子。我站于旁边,静观这个小保姆,她的动作及手法已练得相当谙熟了。女主人双目合闭,任由小保姆给她按摩,一滴泪珠挂在她的睫毛边上,后似断线的珍珠滚了下来。

我们在那儿逗留了大约一个钟头,此行的目的并未达到。对此我们无能为力。虽然好言抚慰是无效的,但绝对是必要的。回程路上,我问林医生白伟是怎么想的,他们真的会仳离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林医生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但是现在,我看他们精神上已经离婚了。”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他们曾经是那么幸福。”

“是啊。”

“你说他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大概这个希望很渺茫了。”

“真遗憾。”

“有什么办法呢?对不能改变的事,最好不要改变它。”

夜半,我枕着松涛,又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白太太的瘦影在我脑里挥之不去。我记得,我和郑先生曾经就婚姻这个话题进行过一番谈论。我不是婚姻中人,没有任何心理依据,也疑惑自己是否有资格谈论这个话题。现在,我越来越坚信自己的观点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经历可以改变这个人,我们最想做的事,往往是我们最不应该做的事,不论人类的天性多么高深莫测,背后隐藏的涵意多么难以彻悟,理智、道德、和责任感,永远是约束我们泥足深陷的真正有用的东西。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传统,这些既有的东西不能放弃。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