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先生饮了足够的酒,开始舞剑。
白清肃吹奏起随身带来的埙。
桃花花瓣随风飘舞,夕阳斜照,月出东山。
——匣中一片月,光采照我多。
观此纷意气,提剑向重阿。
重阿葳蕤,朱岩绿萝。仰看春雪,俯听秋歌。
无舟可济渡大河,嗟余嗟余任蹉跎。
前瞻兮白水,回首兮沧波。我影怒我“归去呵!
君不见,李白穷愁恒殊调,长吉怕死徒奈何?
古来大多负气者,不似常人耐消磨。”
李言宜喃喃出声,诵着白未秋刚为此写下的诗章。
他们在桃花坞中待了一宿,饮酒作诗,舞剑吹埙,忘记人间何世,如梦之梦。李言宜似乎忘了他是来唤醒白未秋的。时空重新流转,他茫然下山,走进熹微的晨光。
晨光中有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城门,李言宜随着几位赶早入城的货郎小贩一同走进了长安的城门。四方坊门也已打开,正中的朱雀大街笔直而宽敞。太阳渐渐升起来,睡梦中的城市正在醒来。
李言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城东的一处极典雅的宅院门前。
阳光普照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时断时续的,空气中充满湿润的水汽,让他的衣服与头发也变的潮湿。
李言宜伸手擦去额头的水渍,抬头看见虹光。
他走进庭院。
庭院深深。
“哈哈,浮绿,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女子的笑声甜如苹果,从不远处的秋千架上传来,李言宜没有上前,从花叶的缝隙间看过去,看到坐在秋千架上衣裙飘飞的女子。女子笑着,面容皎洁而清丽,让人不由想到新月或者初雪。在一旁推着秋千的是她的侍女浮绿,年纪轻轻却毛发皆白,皮肤更是白的透明,隐隐泛着血红,瞧来可怖。
浮绿推的快了些,她又不住叫道:“浮绿,慢一些,慢一些,太高了!。”
“哈哈。”浮绿继续推着,“羽娘一会儿嫌高,一会儿嫌矮,让浮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啊——你这坏丫头,太高了,我会摔下来的!”
正是闹得不可开交,另有侍女从一旁过来,俏生生的立在一旁,说道:“羽娘,白家四郎来了。”
浮绿一听,便停下了推着秋千的手,羽娘察觉,嗔道:“浮绿,干嘛又不推了?”
“白四郎来了,羽娘还要继续坐在秋千上吗?”
羽娘抱裙从秋千上跳下,轻轻戳了一记浮绿的额头,笑骂:“小蹄子,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利害了。”
浮绿唤人取来镜子,净水,胭脂,重新为羽娘挽过发髻,补了一回妆,才施施然的走出花园。
李言宜悄悄尾随,看见羽娘袅娜的背影,心里的悲哀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白未秋在竹林深处抚琴。
琴声戛然而止,他的手指按在弦上,琴弦微颤。他冲羽娘微笑:“我偶然得了一支古曲,想着你定然喜欢,便冒昧带来了,还借了你的琴。”
羽娘巧笑倩兮,美目嫣然:“古曲难得,不宜停息。我听得出来,这是商朝的古曲,你一定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乐谱译出。”
“人间不闻此曲,已有千年了。”
“世间千年,难觅知音。”
白未秋点头,笑容捉狭:“那就由我为你弹奏这一曲,以谢知音。”
羽娘面色绯红,坐在一旁石凳上,轻声道:“四郎莫要取笑……”
白未秋不再言语,只低头弹琴。
琴声流淌,如穿梭在竹叶间的风,李言宜隔着纷飞的翠竹,遥遥望见碧蓝色的天空,大团的白云漂动的又轻又快。
在这里明明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李言宜却清晰的感觉到流逝的光阴,从他指尖,从他的唇角滑过,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