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迟疑之间,却听绿窗纱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跟着宋缘寒声叱道:“滚!”
卢氏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听到柳秩瑾带着哭腔委屈道:“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宋缘没有回答——但片刻后,衣裳不整的柳秩瑾被揪着发髻推出书房,宋缘许是没看到卢氏站在外面,直接“砰”的一声碰上门,听动静是坐回书案后了。
“……”柳秩瑾原本还在啜泣着请罪,指望宋缘心软,待看到卢氏,她反而收了声,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略整了下仪容,昂首挺胸从她身旁走过,经过的时候见卢氏盯着自己看,大概觉得很没面子,沉了脸冷笑道,“奶奶笑话我吗?不过我现在原也只是伺候人的,偶尔被老爷呵斥几句也是理所当然。倒是奶奶,正经夫妻,却连书房都不敢进?哈!”
说着一拂袖子,趾高气扬的去了。
卢氏懒得跟她计较,等她走远之后,又在庭中站了会,才走到书房前,轻轻叩响了门。
“是阿绿么?”宋缘这回倒没发火,只有些疲倦的说道,“进来吧!”
卢氏的闺名是绿潋。
她闻言推门而入,转过书架,就见宋缘撑着额,坐在书案后,劳累不堪的样子。
“夫君这是怎么了?”卢氏走过去替他揉太阳穴,夫妻两个都没说话,过了会,她才柔声问,“可是公事上太操心了?”
“我今儿去看了宜笑的女儿。”宋缘没动,只哑着嗓子道,“那孩子一点也不像宜笑,倒似足了简修篁。”
卢氏怔了怔,她也知道丈夫素来不喜长女,经过韦梦盈的挑唆后,她甚至怀疑丈夫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女儿,否则何以不帮她跟庞老夫人要回三女儿?
却没想到他会特意去看宋宜笑之女——卢氏委实猜不透他心思,下意识道:“向来女儿肖父,待大小姐生下嫡子时,应该就像大小姐了。”
说到这儿,想起他方才对柳秩瑾发作的举动,不免怀疑父女不和,宋宜笑说了什么刺激宋缘的话,又委婉道,“听说清越前两日烧得厉害,大小姐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两日虽然好转了,想来当娘的总归还是放不下的。这人心里有事,说话做事,难免就要急躁些,夫君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惨笑了下,道:“宜笑你还不清楚?最是八面玲珑,越是心里恨极了我,越是分毫不肯流露。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些年来做错了许多事情而已!”
“夫君说的哪里话?”卢氏其实也觉得宋缘对宋宜笑很是亏待,纵然韦梦盈抛弃了宋缘,让整个宋家都颜面无光,但宋宜笑到底是无辜的,且她也是宋缘的骨血,迁怒这女孩儿实在没道理。
但这会瞧着宋缘黯然神伤的样子,又觉得心疼,便安慰道,“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大小姐最明理大度不过,往后咱们慢慢的跟她说,总能说开的。”
宋缘却摇了摇头,苦涩道:“迟了。”
“怎么会呢?”卢氏以为他是说跟宋宜笑恢复关系迟了,忙道,“大小姐虽然已经当了娘,却尚且青春年少,夫君也在盛年,来日方长——再者,当了娘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做父母的心,也最能体谅父母呢!”
听着继妻的温柔劝说,想到卢氏进门以来的点点滴滴,宋缘面前的桌上,不期然的出现了水迹,他喃喃道:“倘若我娶的原配是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