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意思,走神了。”她只能咧嘴尴尬地微笑着。
“美女不仅要等人来追,也要学会对帅哥主动出击的嘛,有没有道理啊?再怎么喜欢一直犹豫下去就没感觉了嘛。”
“……”祁安又是哑然,身体僵坐,仰头直视他的脸,代以微笑作答。
她又看向那吸烟的女人,她也正事不关己地朝她这边看。塞进耳机,发觉音乐似有若无,如即将熄灭的萤火虫微弱地亮着灯。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叔,你说话真可爱。”
祁安拉起电脑包背带。她很想使耳机里的音乐换一种状态。
“姑娘你很能思考,不过想太多了就不太好了。不过我想起事情来也能整整不理任何人个二十四小时。”
他的口气,像一个父亲,而不是陌生人。
祁安一抿唇边一点头,略一思考的样子微笑说:“好建议。谢谢!”
在他看来,思考者,似乎是沉默寡言者的代名词。然而前后又有本质上的区别,前者的沉默才能无端打破人间的距离,而后者却是另一方式的自我隔离。然而,她却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思想漫游者。
“大叔,湖里有鱼跃出水面呢。再见。”
她看到他用手背像一个长辈一样冲她摆手。皱纹里还有丝微微的笑,将她的全身观照。她率先转过头去。
走出亭子,心里漾开丝丝一切都将失去控制之感。为什么最近总是有人以洞察人心的姿态又佐以建议的伪装,说出经过模糊处理的她潜意识之中已经决定将要付诸于行动的意图?然而从脸上隐现的不耐烦稍纵即逝,回头再看向亭子正中靠前位置,她估计此刻那个俯身在摄相机前的专注摄影师正将快门按下。景象是已被不止千万的游客遐思过或忽略过的同一片湖和山。它们在他眼里,也许早已变成了另一番别具意味的色彩和轮廓,在某种明暗之下涌动或静止……
亭子里边的整条走道隐映在苍翠的不凋行道柏树下,从两边覆盖到地上的阴影升腾成冬天向傍晚时分迫近的阵阵阴冷。有人坐在阴影之下的石凳子上休憩,有人走在丝丝光线里,更多的人是互相手臂挽手臂地搀着以互相取暖,他们走成一排排地横在狭窄走道中间。狭长的走道上,几乎所有人都以同样的速度缓慢前进。不停地前后互相插话是造成这片人流差点儿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因为感兴趣的话题,没有人想要将释疑延后至百步之外的阳光区域。他们迫不及待地将谈话在阴影里进行,而且他们也将以新面貌出现在阳光里,如果还有阳光的话。
“好像是说,当场死了两个人呐!有一个是老外。”
“啊?真的假的!”
“让我看看有没上BBC。”
“什么?在哪里?”
“哦,刚刚警笛疯叫就是这个原因啊?”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啊?”
“赶紧的,快上微博看看!”
“……”
“死了。刚好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好怕怕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刚好看到了,就在公交站旁边。”
“都还很年轻啊,30岁左右。到医院估计也没救了……”
“……”
“天哪!”
“是车祸吗?”
“呜,亲爱的,太可怕了……”
“那女的自杀?这不是害己害人嘛!”
“又不是高速,开这么快也是作死的节奏!”
“其中有一辆是保时捷。跑车,也是极快的,可惜了……”
“那个女的是……”
“……”
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多少分钟之前刚刚发生的人间悲剧,这似乎也成了所有陌生人之间开始交谈的话题。有人开始感叹人生如梦,更要及时行乐,或许还暗自庆幸此刻自己的身份是作为一个享受人生的游客。有些人开始分析避免如此悲剧的合理假设,短暂的激烈辩论,得出结论为根源是个人的性格问题。同时,人群里产生了守在一旁的耐心的倾听者。
祁安成了异类。
“挤,挤什么挤啊?卧槽!Fuck!……”此人一时用词有点困难,只是瞬间就变成了哼哼声。脏话从某高处斜斜地咕哝着甩落下来。
祁安抬头惊觉自己一不小心踩上脚后跟的对象,是一个男性装扮的高个子短发女青年。眼周涂上的浓浓黑色眼影,表明她追求的是中性的妩媚。这样的人或许个性爽朗,唯一使她怒火爆发的缘由也许是久经克制的谈话欲望屡次被旁边亲近的人堵得找不到表达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