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正院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苏瑞文坐到小王氏床边.他抬头望着面前这个目光依旧空洞的女人:“蓉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我去岳丈那边送年礼.你在青梅树下与丫鬟说话.我远远地看着你笑的样子极美.我知道.不仅是岳母.就是你自己.兴许也这样以为.以为我总是透过你再看静娴.”
苏瑞文声音顿了顿.思绪似乎真的飘得有些远.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过去也是这样以为的.我掀开红盖头时.看到你那和静娴相似的眉眼.心中又惊又喜.我以为老天爷是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再续和静娴往日的情分.”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多到我快要记不清楚初见你是什么样子.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苏瑞文认真地看向小王氏.其实尽管数十年过去.可当年小王氏稚气的模样依然追寻得到.
“我方才说的与你初见.并不是你及笄以后的样子.那还是十五年前.你姐姐还在.我与她回府时见到你的模样.那时候你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我如何能看出你是否眉眼中有她的模样.但你在青梅树下那笑的样子.我却发现我一直记得.”
苏瑞文的声音中有无限的追忆.他半是说给小王氏听.半是说给自己听:“那时候你的.并沒有什么容颜让我惊艳.只不过你明媚的笑容让我觉得那日的天色如今回忆起來都极好.与你成亲这些年.我每次见到你.见到你朝我笑.我就觉得再烦心的事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我是对你有情的.这情分中或许怜惜超过了痴爱.宠溺多过了沉迷.但从始至终.我对你都是真的.真的怜惜你庶女多年.不被嫡母所喜;怜惜你身子孱弱.就连怀个孩子也苦难.宠溺你骄纵无端.宠溺你喜爱奢靡.”
“你喜爱钱财超过曹氏.我一直都知道.你虽是嫡女身份嫁我.可实际上只是挂名在岳母名下.我也知道.”
小王氏的目光依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可她那双眸子分明蕴起了水雾.
亲耳听到一直在争、一直在谋的男人承认在乎自己、宠溺自己、怜惜自己.她心里的酸楚一瞬都涌了上來.
她多么想像往常一样.扑在苏瑞文的怀里.唤他一声“夫君”.将心中的委屈、不快都哭出來.
可小王氏还沒有开口.苏瑞文的下一句话就把一切都堵死了.
“今日之后.你我便不要再见面了.”苏瑞文先前声音中的温柔、追忆都如同空气中的雾一般.甚至不要挥手.就散去了.
他的声音比小王氏此时的脸还要不带感情.
“你一错再错.一伤再伤.你不仅伤害了我.也伤害了所有关心你的人.芳菲是你自己带过來的.在李氏事发的时候.那丫鬟还口口声声在为你说话.可方才.她就选择在你的房中、你的面前上吊.你却毫无反应.甚至都沒想过早点为她呼救.”
“我在那丫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不想暮年之时.连一个哭声都沒有.所以.王蓉儿.你就守着你的无心无肺无情无义过完这下半辈子吧.这院子.我不会再进了.你也不要踏出这院子半步.”
苏瑞文说完.就站起身走向了门口.
他讲房门打开.径直走了出去.
从房门口到院门口.也算不短的距离.他连一个停顿、一个回头都沒有留给小王氏.
☆、第两百五十章考婢
小王氏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她的泪终于就落了下來.
她是真的失去苏瑞文了.
失去这个过去被她嫌弃过、算计过、争取过的“老夫”了.
而她这个“少妻”以后就只剩下一个名头了.
小王氏靠在床榻上.眼睛望向空荡荡的院子.眼泪滚落了下來.
她面上哭得甚是沉默.心中却已经是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心里的那个灵魂在嚎啕大哭.怎么也停不下來.
苏府正院的门.也随着这日苏瑞文的转身离去.正式被挂上了一把重重的锁.
日出日落、月晖星光都仍然还透得进來.可院中住的人.心却是沒有一点亮光了.
从苏府的巷子出去.拐上两道到了宽阔的大路上.便临近了花府的宅门.
那朱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小丫鬟的头伸了出來.
丫鬟还沒來得及张望.身后便传來取笑的声音:“出个门也这般畏畏缩缩.要不要我替你去买菜.”
知画缩回门内.瞪向身后的人:“冬虫.”
“本來就是嘛.一副胆怯如鼠的模样.连出去买个菜也日日这般东张西望.真是丢了我们花府的脸.”叫冬虫的小厮倚在门内的柱子上.抱着双手看知画.
知画跺了小脚.跑开來去:“我不和你说话.”
冬虫越发响亮的笑声一直追着知画的脚步而去:“就是个胆小鬼.”
“真是气死我了.”知画怒呼呼地跑回院子里.
院中.苏陌素正拿一把剪刀在剪院子里的花.听到知画的声音.苏陌素转过身.正好看到小丫鬟一脸的怒意.
苏陌素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和夏草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