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喜欢的。”齐谐挑了一张出来,夹在那本《量子力学》里。
丁隶记起他昨晚的梦话,好奇地问:“你看得懂这个?”
齐谐模棱两可:“在普通人面前就略知一二,在行家面前就一窍不通。”
“那你给我这个普通人解释一下。”
“从操作主义的角度我不需要给你解释。”
“什么是操作主义。”丁隶问。
“怎样解释量子力学的概念,取决于我想通过解释达到什么目的,在你身上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不需要再行解释。”
丁隶咚地倒在枕头上:“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请照顾一下普通人的智力水平,使用我们能理解的表达方式。”
齐谐想了想,稍微躺过去一点,略低下声音说:“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丁隶换了个姿势正面看向他。
“保证不说。”齐谐盯着他的眼睛。
“以希波克拉底发誓。”丁隶扣起小拇指,“IfIswervefromitorviolateit,maythereversebemylot.”
“听不懂。”
“撒谎遭雷劈。”丁隶翻译得信达雅。
“用不着。”齐谐将他举着的手拍下去,“你知道齐谐这名字的来历么?”
“知道。”丁隶背着高中课文,“齐谐者,志怪者也。《齐谐》是一本记录怪物的书。”
“也是也不是,那是双关语,‘齐谐’不止是一本书,还是一种妖怪的名字,而我就是这种妖怪。”
丁隶的眼神黯了一下,伸出手去拨了拨对方的额发:“你真的是妖怪吗?”
“原先不是,后来是了。”齐谐侧开脸躲掉他的手,“如同人类由‘初拥’就能变为吸血鬼,我也是经历一些事才变为了齐谐。可这不像初拥,它没有一个明确的仪式,而是一个无意为之的、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那是什么事?”丁隶问。
“志怪。”齐谐说,“十年前我还是个普通人类,不,精神病人类,那时我只能看见极少的怪物,于是就试着将它们一一记下。而后我偶然来到斋子,遇到老先生送了书,又开张做了买卖故事的生意。随着时间过去,我记下的妖怪愈加增多,发现自己能见到的妖怪也更多起来,体质亦渐渐变化,最终获得了聚无化有的异能,成为了一只齐谐。”
丁隶若有所思,末了问:“你从开始就知道志怪的行为会让自己变成妖怪吗?”
“如果知道我就不会这么做了。”齐谐沉声道,又笑了笑,“想来该是被老先生坑了吧,相遇那日还特意让那本《齐谐》落在我的眼前,好让我提前取了这么个假名。”
“什么叫聚无化有?”丁隶又问。
齐谐的视线移向了房间最远处,神思恍惚道:“有些宗教说,这世界,包括你我,都只是神的一个梦。你信吗?”
丁隶凝视着齐谐摇了摇头,却见他的视线焦点不知停在了何处:“可是我信,因为所有的妖怪……也都是齐谐的白日梦。”
“白日梦?”丁隶被他渺远的神思感染,喃喃重复。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齐谐梦呓一般地说,“当我遇到了一件怪事,我就会像做梦一般,渐渐见到有怪物从虚无里化生出来……这时候如果我记录下它,它就会凝成稳固的形体,获得自主的生命,并像仆役一般听从‘造物主’齐谐的摆布。”
“也就是说你可以将怪现象实体化,使它变成一个怪物,并脱离现象本身去操控它?”丁隶试探地概括。
“是的。”齐谐缓缓说,“后来我想……或许这世上本没有妖怪,而是先有了那些聚无化有的志怪者,从上古,到今日,这么一代代地拾起被人们忽视的怪现象,给予它们实体和生命,才造出了这光怪陆离、盈千累万的妖邪。”
丁隶深思许久,点了点头。
“不过齐谐的力量也不是凭空得来的。”齐谐侧过脸看着他,“比如昨天那人叫我表演隔空移物,我就做不到。”
“为什么?”丁隶不理解。
“因为他们不信我。——只有在信我的人面前,我才能做到。”
“比如我吗。”丁隶笑说。
“嗯。”齐谐颔首,“不止是齐谐,所有异能者也都一样,信的人越多他们的力量就越大。你应该知道钱思宁原先有那种‘催眠’的能力,可是后来再没用过,就因为那时谭启功的培训班已经解散,她没法再从学员的信仰中抽取力量。”
丁隶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欠起身问:“所以荀老板办归心堂就是为了收集信徒扩大影响力?”
“我现在做的也是这件事。”齐谐随手翻着那本书,换了半开玩笑的口吻,“为了在归心堂立足,我需要一步步俘获学员的信赖,成为被顶礼膜拜的‘齐大师’,所以必须用这套看似科学的话语来拐骗更多的科学主义者。”
丁隶觉得不妥:“为什么要说拐骗,你哪里骗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