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
刚入秋的时候,百花半残、叶未落尽,是四时景色最没兴头的时节,倒是风声已经括起了几许秋意,已能让人装模作样地叹几口沧桑气、吟上几首感慨诗。就在这风正好的一天,惠施难得起兴,温了一小壶酒就在花园一隅赏起景,看的不是破碎的花瓣,而零落稀疏的倦容下彰显的,那生命进入兴衰递嬗的必然性……
突然,一只绿色的小粉蝶突兀地进入他的视线。
惠施默默凝视这小生命,看牠在风中摇摇晃晃、可怜兮兮,却缓慢而坚定地飞着,目标却不是尚未凋敝的花朵,而是……他本人的脸!
他错愕地发现这只小蝴蝶缓慢而坚定地朝他翩然而近,只要他稍微往旁边挪一挪,那只小绿蝶就会修正前进方向;而且还不是被他的衣衫给迷惑的样子,牠努力搧挥翅膀,打定主意要往惠施的脸上凑。
他只一迟疑不再闪躲,便被「锲而不捨,金石可镂」的最佳典範──小绿蝶给成功着陆,在他鼻尖端正地停着,两片翅膀收起,不像有飞走的打算。
惠施和小绿蝶大眼瞪小眼,看后者惬意地用触角在他鼻子上东摸摸西探探,然后竟然用六只纤长细瘦的脚在他脸上走起来!
惠施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普通蝴蝶吗?
小绿蝶并不知道牠带给这人类多大的冲击,逕自快乐地在触感很好的脸颊上移动,引起惠施一阵颤慄,下意识甩甩头想把牠赶下来,不想小绿蝶竟用翅膀挥搧两下在他颊边,有种抗议的感觉。
嘴角抽了抽,基于「兇一只蝴蝶有失万物之长风度」,惠施把所有腹诽压下去,抬起手在脸上轻轻拂了拂。
这次小绿蝶很顺从地再次振翅飞起,只是不见牠飘远,反而是往下落到他衣领上……不、是他锁骨上,而且还玩了起来,拍一下翅膀、又落下轻点他皮肤,彷彿在他身上落下轻吻。
当惠施发现自己被一只蝴蝶调戏时,那种心情複杂得难以言喻。尤其是他瞬间想到的竟是:「说给庄周听,那幼稚的家伙不晓得会不会吃醋?」这让他对自己深受庄周毒害而感到羞愧。
于是他再度伸手将蝴蝶辉开,鬼使神差下,他用另一只手压紧衣襟,彷彿预感到小绿蝶可能的去向而戒备。
小绿蝶在他胸前悠转了两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才不甘愿地往下飞走。
在惠施刚要鬆口气时,居然给他惊悚地瞥见小绿蝶的翅膀隐没在他袍底的那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