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提着佩刀，朝我一步步走来。闪电之下，佩刀的光影反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带着死气而又严肃的脸。这种人应该上过战场，杀过很多人，否则他的表情不会如此从容平静。
我抬头仰望灰暗的苍穹，在如此阴薶天气里，看不到一丝光明。张林举着佩刀对着我的脖子就要劈下，那时我的生命也会终结，我将会去忘川河边看看引魂花，是它指引着我的灵魂走向鬼门关。
“住手。”蝶恋花在夜色中，跑得太急，摔了一跤，然后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我能听到她口中痛苦的低吟声。
“公主你怎么来了？”张林暂时放下手中的屠刀。
“我来跟他说几句话，然后亲眼送他上路。”蝶恋花看着我，她的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凄楚道不完的怨恨。
“这个尘世，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事或人了吗？”蝶恋花问道，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有谁值得我留恋呢？我只是个四海漂泊的采花贼，我从来都不相信女人，虽然我在夜里从来不缺乏女人，但我身边又从来就没有女人。母亲？她已经堕落风尘，她向尘世所偿还的孽债，也许便是为了减轻儿子日后所犯下的罪孽而做出的偿赎。父亲？我永远忘不了他走出家门时的那个眼神，“哼，不知道你真正是谁的野种。”师父？我已经六年没有见过他了，他也许早我一步迈过了奈河桥。洛灵？跟她待在一起三年，幼稚而缠绵，我跟她注定没有结果。
蝶恋花紧紧地靠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道，“你先走一步，记得在奈何桥上等我。我一定要让你相信，这个世间是有爱情的，哪怕它只是单一的。”蝶恋花的话让我怔了怔，她是傻还是痴？
我该嘲笑她吗？或许我已没有了资格。
“你没必要对我说，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即使出现了，它也只是幻象，时间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也是检验罪恶的尺度。”尽管她对我痴情，我依然不会为她所动摇。
“公主，皇上还在等着小人交差呢。”张林在一旁催促，蝶恋花不理会他，嘴唇凑过来，双手抱着我的头，热烈地吻了起来。
当蝶恋花松开我后，我长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这才是真正风流的夜品花。”蝶恋花也陪着我笑了起来，一反刚常的悲伤，透着爽朗的味儿。
此刻的蝶恋花，又让我想到了她那张天真顽皮的面孔，“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她举着一根手指头，我就看一眼好不好？我只看一眼。”这两张面孔，仿佛两条肚中的蛔虫，在我的心头蠕动。
蝶恋花拍了拍我的外衣，把它扯整齐，又温柔地帮我把散乱的几缕头发理顺，挂在耳后。“即使做了鬼，也别忘了，你是最英俊风流的鬼。”
蝶恋花的语音轻柔，如泣如怨。然后她默默地退到一旁，张林见状知道此时便是动手的时机，钢刀在他手中紧了紧，他只需要带我的人头回去覆命。
蝶恋花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免得我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她会忍不住嚎淘大哭。
我盯着她那张留在我眼眸中最后的一张脸，“奈何桥，让我孤单地走过，我喜欢寂寞。下辈子，千万别再遇上我。”我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在夜光里，泛着晶莹，一颗接一颗，连成一条项链，掉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