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仲容望向她,看见那一张秀丽面上的一双水眸恁般坚定,知晓她心中已有猜测,纵使今日不答覆她,她也不会轻易打消念头,更有可能因为不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而无意洩漏了让人知晓,反要把事情闹大。或许,让她知道一切,她素来待事成熟,必能知道箇中严重之处。黎仲容冷冷望着她,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已和缓了许多,纵使还有些许迟疑:
「妳知道了多少?」
「其实都只是猜测,从云烟所知的线索之中推论出的猜测……可我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觉得一切都是真的……」向云烟敛下了眸眼,低声轻喃,「因为云烟先前曾听过宫里的贵妃娘娘以及六王提过丽妃的事,有些印象,所以知道爹房里那个神主牌就是丽妃时,着实有些震惊,而我父亲则曾数次提过、觉得久歌看来相当面熟,这些细节,当下我都疑惑过,可是未曾太过上心。一直到今早皇上看见久歌时的反应、爹您的慌张、还有云烟身边侍婢无心同自己说过的、宅子里先前发生过的婢女投井一事……我才有了这个念头,云烟深觉荒谬,可是一切的线索都那样的吻合……」
「所以妳为何会觉得久歌是皇上的儿子?」黎仲容声嗓轻了许多,却不怒而威,向云烟却不再像方才那样战兢惧怕,敛了眸,细细述说起来。
「云烟猜想,或许当初丽妃并不如众人所说的,溺毙在御苑的池潭之中吧……尸体不是丽妃,只是给穿上了丽妃的衣服,因为浸在水中太久,身躯浮肿得看不出模样,所以众人只能凭藉衣裳、还有怀胎的身形辨认……」换言之,那具尸体,不是丽妃,而是黎家多年前投井自尽的婢女,被人运到宫中、弃置于御苑池潭里,好把丽妃换出来……把那个在在后宫里日日煎熬的丽妃换出来。
丽妃逃出后宫之后,被窝藏在黎府、就是自己与黎久歌现在所居的那幢小屋之中,因丽妃在宫中早被宣判溺毙于潭,不该再出现于宫外,所以怕多生枝节,黎仲容不准任何人、甚至奴僕接近那幢小屋。而当时怀了龙胎的丽妃,到了黎府不久后临盆、生下了男孩之后难产过世。
向云烟放低了声嗓,将自己猜测的始末说出,只让黎仲容听见,不敢大了声、怕传出屋外要让人听见。
「呵……妳不愧是连皇上也赏识的才女,心思缜密如斯,」黎仲容蓦地笑了,笑得讪然凄涩,「可我千不该万不该、答应让他娶妳,不然也不会引来皇帝的注意。」
「爹,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幺?为了把久歌藏得密不透风、不让人发现,所以总是拘束他、禁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幺?」向云烟望着黎仲容,脑海中突然迸生这一个念头。她知道久歌不是没有出仕之志,可他没有像其他兄弟一般去上国子学,也没有让黎仲容举荐入朝荫补,本来以为她也跟黎久歌一样、以为黎仲容瞧不起这个儿子,可是透彻了一切之后,她终于明白黎仲容近乎怪异的保护。
「我只是不让他跟朝堂有任何接触,他喜欢练剑我也让他去了、他说要娶妳我也依了他,我何曾在其他处拘束过他?」黎仲容声嗓重了几分地驳斥着,抗拒向云烟这个说法。
「可是,若久歌的志向在朝堂,又该如何?难道为了保护他、反而让他一辈子不快乐幺?」向云烟瞠着水眸,怔怔地望着黎仲容。